衆人沉默了半晌。
“我去給他診一診看。”打破寂靜的是苗太醫。
老太醫頭一個表示反對:“不行,照他現在的狀況,即便真不是時疫,也有很大的可能會将病氣過給你,你不要命了?”
李太醫也道:“咳血之症多為肺病,基本都會過人的,而且極難治愈,苗太醫可要三思而行。”
苗太醫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總得有人去确認一下,他若真不是時疫,太子與百姓們就有救了,更何況,太子病情危急,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試别的方子了。”
老太醫一愣,歎了口氣,他何嘗不知其中利害。
聶榮感慨道:“苗太醫真乃醫者仁心,胸懷大義,堪為衆人表率。”
邱錦也表情凝重地看着苗太醫,未置一辭。
苗太醫最終還是去給那人診了病,結果不出太醫們所料,他除了感染了時疫外,本身還有肺痨,兩病相加,此時已是藥石不靈。
診完病後,他直接就被送去一間空房隔離開來。
這對苗太醫來說雖是個壞事,但對衆人來說的确是好消息,證明那人病情惡化不是湯藥無效的原因,這方子可以繼續用。
藥立即被送到了行館給太子服用,同時開始了大範圍施藥。
行館與居養館所有的郎中一并出動,在街頭巷尾擺了案子面診發藥,所有求藥的百姓排起了長龍。
一開始還會挨個面診,後來為家人求藥的越來越多,便免去了這道程序,直接發藥。
各個藥館裡瞬時便沒了排隊買藥的人,治療風寒的藥材價格自然是随之一落千丈。
一時間,淮州街面上不管是排隊求藥的百姓,還是路人,皆贊頌皇恩浩蕩,太子仁德,甚至有不少人當街跪地謝恩,痛哭流涕。
幾日後,姜緻的症狀終于徹底消失,邱錦過來接她出去。
她想了想道:“其實我住在這裡也挺好的,反正出去以後也得一個人住。”
在這裡住慣了,屋裡布置雖然簡陋,但該有的也都有。
這幾日忙下來,邱錦一臉倦容:“還是出去吧,你的新住處就在我隔壁,我找你也方便些。”
姜緻想起一事:“那安濟院裡……”
邱錦知道她要問什麼,“嗯,諸如此類的機構都已經施過藥了,但有些病情沉重,有藥也救不了,據說最近還是有人病死,隻是數量比施藥前少了許多,應該慢慢會得到控制的。”
啊?姜緻有些發愣,居然還有人病死嗎?
也不知陳婆和方氏現在如何了,得抽個空過去看看。
她見邱錦眉宇間似有愁色,以為他也在擔心那些病人,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事。”
邱錦搖頭,眉頭仍是緊蹙:“不是,我擔心太子的病情,他已服了好幾日的湯藥,卻還是卧床不起,看着不像是有起色。”
姜緻不解:“怎會一點起色也沒有?”
居養院裡也有對此藥反應不大的病人,但也多少都會有些好轉。
她想了想,提議道:“要不把他接到這裡來呢?”
邱錦眸色一閃:“你是懷疑……”
姜緻也不确定,“倒也不算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曾經送過藥到行館,你說那個姓朱的也不确認一下便把它丢棄了,總讓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邱錦倒是沒有懷疑過他,畢竟是非常時期,他多心也屬正常,但此時事關太子,的确應當謹慎再謹慎。
誰知,行館内,他轉移太子的提議一出,便遭到朱修的強烈反對。
“你剛才也看到了,太子殿下此時病情嚴重,身子虛弱,實在不宜挪動,因而我不同意。”
邱錦覺得他的反應不免有些匪夷所思,按說這種時侯,趕緊将這燙手山芋送出去才是正常人所為,就如戶部侍郎與石院判之流,唯有他卻不肯放人。
邱錦盯着他,察言觀色道:“朱大人此言差矣,正因殿下病情一直無甚起色,才更要挪往居養院,那裡的環境比這裡更适宜修養。”
“殿下病情正是過人的時侯,此時搬去居養院,勢必會将病氣過給更多的人,不可不可。”朱修态度十分堅持。
邱錦頓了一下,才問道:“不知現在近身服侍殿下的人都有誰?”
石院判從旁插言道:“最近是朱大人攜丁趙兩位郎中貼身照料殿下,說來也奇,好幾位接觸過殿下的大人與宮人們都病倒了,他們三人居然抗到現在也沒被傳染。”
朱修面色有些不自然:“倒也有過些許不适,用過居養院送來的藥就好了許多。”
邱錦眸光微閃,言語間卻是不動聲色:“既如此,那就還是辛苦朱大人了。”
朱修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微微一笑:“無妨,都是身為臣子應該做的。”
“我那邊還忙着,就先告辭了,”邱錦對着石院判微微颔首,“就勞煩石大人送我出去吧,正好我還有些藥材方面的事要請教大人。”
二人出了廳堂,行至遊廊内,邱錦才開口道:“我有些事心存疑惑,想請教大人一二。”
石院判:“大人請講。”
“太子是行館裡第一個染了時疫的,大人可知為何會如此?”
“提起此事我也有些費解,但按朱大人的推測,有可能是進出送菜食的人裡帶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