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天,北境的夜晚來得格外早。枯黃草茅一簇一簇地長着,拓跋廣雲騎在馬背上望着遠處,呼吸之間,幹冷的空氣多了濛濛水霧——他什麼也看不見,因為又起了大霧,灰茫茫的一片,彌望看去,不知雲州城在何方。他緊皺着眉,這次出兵實在是始料未及,一向老謀深算的父親怎麼會做這個決定?漠北需要休養,出兵絕不是現在。但作為拓跋政長子,也隻能硬着頭皮帶兵了。
士兵銜枚進軍,馬也帶着嚼子,一隊兵馬不發出一絲聲音,頗像暗夜裡的遊魂。風雪載途,沒人想要在這麼冷的天命喪荒野,他們都在想念着氈帳的溫暖和家人的陪伴。
雲州城像是死了一般,沒有燈火,望樓也了無生機,難不成是空城計?不對……拓跋廣雲細想着,漢人冬季罕少行軍,怎麼可能連守城的人都沒有?
“大哥,”拓跋碩雲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設下空城之計,誘我們來攻?你看,漢人把糧食都收割完了,明擺着是請君入甕。”
“到底在搞什麼鬼。”拓跋廣雲的聲音陰冷,“你去看看,前面都有什麼。”
拓跋碩雲氣不打一處來,他本就不想出兵,這個哥哥太想在父親面前展示自己,結果把慕容叔叔逼走。好了,現在要拓跋碩雲自己領兵出戰成就天王長子的威名,真是打腫臉充胖子。
“好好好。”拓跋碩雲帶領着一隊人馬,向迷霧深處行軍。他本就極為不耐煩,更不喜拓跋廣雲的作風——明明家有美嬌娘,卻撂下牒雲部的美人,就為了打打雲州城逞威風?沙洛爾真是遭了血黴,嫁給這麼一個不知好歹的男人。慕容策都沒打下雲州城,拓跋廣雲能行?想着想着,他更無心留意身邊敵情。
嗖的一聲,一支箭掠過拓跋碩雲的氈帽,自眉間擦過,差幾寸就能橫貫他的太陽穴,“有敵人!”這一聲頓時暴露了他的位置,埋伏在草叢裡的弓箭手紛紛朝着拓跋碩雲射來。
“大哥救命啊!救命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拓跋廣雲氣得咬牙,抽出腰間的馬刀,“迎敵!”可這夜太黑了,敵在暗我在明,誰能知道下一枝冷箭會從哪裡鑽出來?拓跋廣雲的聽覺極為敏銳,他覺察到有一小隊人馬悄悄潛了過來。
“誰!”馬刀劈開夜幕,鳴出深沉的嗚咽,拓跋廣雲眼神似狼,一下子便認出來人,“獨孤理!”
“哼。”獨孤理将弓放好,同樣抽出馬刀來,“怎麼上次不見你來?”
“叛徒。”
這一句話如燎原業火,點燃了獨孤理的怒氣,他顧不得那麼多了,緊夾馬腹策馬便是沖鋒。見主帥厮打,士卒更是混戰,天地霎時混沌起來,漆黑的夜似乎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