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一起洗了。

兩雙腳踩在同一個桶裡有些擠，兩人的膚色都是偏白的，陸和卿的腳更大一些，畢竟她比洛恩高了不少。

女人的腳很瘦，皮膚蒼白，看起來也很薄，經絡、血管清晰可見，有種力量感和異樣的色氣。

她踩了上來。

洛恩猛然擡頭，對上女人似笑非笑的視線，淺琥珀色的眸裡流淌着淺淺的笑意。

“你幹嘛？”匆匆踩着搓幾下腳，感覺幹淨了便想趕緊抽出來，不料又被女人踩着，洛恩吸了口氣，壓低聲音怒斥。

“不幹什麼，再泡一會兒吧。”陸和卿若無其事，見洛恩還想說，便把手指豎到唇邊，輕笑道：“噓，孩子還睡着呢。”

洛恩閉嘴，回頭看了眼小孩，“你還知道孩子在邊上？”

陸和卿面不改色。

算了，擰不過她的。

洛恩翻了個白眼，終于等水快涼了才抽出來腳，這回陸和卿倒沒再阻止她，等洛恩擦完腳之後才笑着接過毛巾也擦了擦。

“我去倒水，你先睡吧。”她語聲溫和，神色溫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麼貼心的好妻子呢。

洛恩就瞥她，好半天才抑制住了翻白眼的沖動，拖長音道：“知道了——”

陸和卿笑了笑，沒多說什麼，把洗臉毛巾撈出來擰了擰，水倒進木桶裡一手拎桶一手拿盆，及拉着拖鞋就走出去了。

洛恩簡單收拾了下就要上床，想了想，又翻出來筐子裡用布裹着的快遞。這時候的快遞包裝還不是後來熟悉的樣子，書最外面是一層簡單的尿素袋子樣式的包裝，用膠布簡單粘了粘，撕開以後裡面有層防水的油紙，再裡面是洛家人自己包裝的布，布打開才是書和一些習題。

以及兩個塞在書裡的信封。

這年頭的書和布其實都挺貴的，快遞費更貴，能給洛恩寄過來，說明家裡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洛恩摸了摸封皮，垂眸，深呼吸一口氣，拆開上面放着的信看了看。

“見字如晤，吾兒可還安好？”

打頭的是清秀的鋼筆字，洛恩認出來這是母親的字迹。原主的母親其實是大專出身，讀過不少書，在機械廠工作，還是個管理層，在滬城其實過得不錯，所以原主家幾個孩子都是上過學讀過書的，老二更是上了大學，在廠子裡是很有排面的。

原主曾經過的生活不說錦衣玉食，也是不愁吃喝的，經常還能吃到一些甜味的小零食，這更讓十六歲就背井離鄉當知青顯得如此殘忍。

洛恩扯了扯嘴角，面無表情地看完了一封信，裡頭殷殷切切囑咐她盡快考個好成績，家裡走走關系可以讓她回來。洛恩現在才二十多歲，還很年輕，無論是上學還是工作結婚都是有大好前程的年齡。

隻是看起來洛家并不知道她在這邊結婚甚至生了個孩子的樣子。

洛恩拿着信發起呆，旁邊的小孩吧唧一下嘴把她叫回了神，她低頭看去，忽然想起來陸嘉卉出去打工的時候也是十六歲。

看起來，這對母女的命運還真是有種奇妙的相似性。

這會兒功夫外面的陸和卿已經回來了，她進門看到洛恩還沒睡有些訝異，“我還以為你躺下了。”

“沒有，整理一下書。”洛恩支着下巴，忽然道：“說起來，咱們的結婚證好像是後來補的吧？”

陸和卿抿了下唇，好像有些别扭，但還是點頭，“是。”

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洛恩才十七歲，還小着呢，陸和卿比她大三歲，那時候二十，剛夠法定結婚年齡，隻是提前在村裡擺了酒，還是等洛恩年齡夠了才正式結婚的呢。

“怎麼了？”陸和卿不動聲色地看過去，她們倆剛扯證不久洛恩就懷孕了，到現在剛三年多不到四年。

說起來那時候還發生了點事，上頭撥亂反正，重新恢複了高考，不久後又隐隐約約傳出來說有政策要下來，知青可能可以回城了。因為這事兒陸家還緊張過，還是陸和卿給安撫回去了。

“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洛恩思索一會兒，“我打算等出成績了回城一趟。”

那你還打算回來嗎？陸和卿差點脫口而出這句話，她抿了抿唇把話咽回去，又在想你對成績這麼自信嗎？

“你有空嗎？”

“嗯？”陸和卿一下沒反應過來。

洛恩好脾氣地重複道：“我是說，帶着卉卉一起去看看家裡，你有空一起嗎？”

陸和卿深深的看着她，眼眸裡掠過意味不明的情緒，“有，我當然有。”

當年她們結婚的時候沒有見過妻子娘家人，連信都沒有收到一封，洛恩在家裡更是幾乎沒有提過家裡怎麼怎麼樣，隻有偶爾寄來的一些錢和吃食補品之類的，她本以為洛恩和家裡關系不好呢，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