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行一善結束,二人又并肩往前走。
“你還會禦獸?”南宮霁略感意外。
“不會,”白幽姬回答得斬釘截鐵,“不過……”
她微微偏頭,看向南宮霁眼睛,唇邊彎起一笑意,意味深長,“不論是人是獸,隻要順着對方的脾性加以引導,總能建立起聯結——”
她一頓,“分時間長短罷了。”
南宮霁覺得此言别有深意,明智地沒有接話。
終于走到河岸邊,幾個商賈正在售賣天燈。天穹上漸漸遠去的點點光斑,揉碎在河面波紋。浮光躍金。
天燈起源于凡間。每逢佳節,人們便放飛天燈許下心願。天燈緩緩升向蒼穹,寓意着心願被傳達給上天,以此祈求願望成真。
凡人點燃天燈是想要神仙聽到,那神仙點燃天燈又是想要誰聽到呢?
想到這裡,白幽姬不由失笑。
“來點燈罷。”白幽姬興緻勃勃。
南宮霁替她托着燈座。燈芯點燃,豆大的火苗輕晃,天燈也随之顫顫巍巍升起來。
見燈飛過頭頂,白幽姬拉她一把,“快許願。”說着先徑自合掌閉上眼睛。
南宮霁轉頭看去,暖黃的光暈正籠着白幽姬低垂的眉眼。她閉目時睫毛格外纖長,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顫動的陰影。
天河上無數燈火宛若成群的流螢,投下光影。搖晃的光斑遊走過白幽姬臉頰,将肌膚映出薄瓷般的瑩白,耳垂亦被染成淺紅。
白幽姬再睜眼時,正觸到南宮霁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心頭一動,“宮主沒有願望麼?”
南宮霁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有什麼願望?”
“一願天下太平;二願歲歲平安;三願……”說起願望,白幽姬目光變得格外溫柔,“最重要的人在身邊。”
“你呢?”白幽姬锲而不舍。
南宮霁垂下眼眸,聲音聽上去空曠又遼遠,“我沒有願望。”
……
趕集結束,一紅一白兩道身影重新踏上玉衡宮的地磚時,天邊早已紅霞翻滾——新一輪太陽要升起了。
兩人各自走向寝殿。
白幽姬打個哈欠,正準備轉頭道聲晚安,卻見對方腳步未停。下一秒,門就在她面前關得嚴絲合縫。
……幾日相處下來,白幽姬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冷淡。
不過沒關系,畢竟不論是人是獸,隻要順着對方的脾性加以引導,總能建立起聯結——分時間長短罷了。
想到這裡,白幽姬伸了個懶腰,走向屬于自己的那間空房。
這一覺白幽姬做了好夢。也許夢見往事就算是好夢。
期間雲團偷偷溜進門來探她的鼻息,毛茸茸的爪子掃在鼻尖。
白幽姬昏沉間拿手擋了擋,“别動,刺撓。”
摸到是小貓咪,她幹脆一把攏進懷裡。一人一貓就這樣睡到快天黑。
醒來時,有花瓣順着窗扇的縫隙落在枕邊。暗香幽然。
宮室裡安靜,于是離窗不遠處閑敲棋子的聲音就格外清晰。
白幽姬一把推開那上好的楠木窗子,暮色斜照。
她閑閑撐起身,正好瞧見南宮霁在低眉解棋局。
花枝的影子暈染在對方月白的袖袍上,像未幹透的墨迹蜿蜒。她整個人本身就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
白幽姬不動聲色地瞧了好一會兒,直到日光寥落了,才披衣起身,推門而出。
“宮主好有興緻,自己跟自己下棋玩?”白幽姬挑眉。
她在深山裡修行的許多歲月,不會都一個人自己玩兒吧。
“閑來無事罷了。”南宮霁從容收起棋盤,“千年前的殘局,至今無人能解。”
“那你解出來了麼?”白幽姬伸手拂落肩頭花瓣。
“總會解出來的。”南宮霁瞧她一眼,從斂物珏裡抽出紙筆,放在白幽姬面前,“我等你許久了。”
“你說你見過太初鎖靈陣變換陣法,還記得變換之後是什麼樣麼?畫下來。”
白幽姬一僵,心想這下可找錯了人。陣法變換之時,她正忙着打架。就算勉強記得,要畫出來就更是強人所難。她寫字還算工整,畫起畫來卻不如鬼畫符。
但她還是認真閉眼想了半刻。思緒檢索過新鮮的大腦皮層,确認記憶如同自己辟谷許久的胃一樣空空如也。
她睜開眼,誠懇道,“我想不起來了。”
南宮霁等了她半晌,等來這麼一句。她神色複雜,“那你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