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逆臣,反賊”
段戲生沒說話。
車廂内的氣氛詭異地安靜下來,楚秋池放在暖手爐上的手指尖泛白,青筋暴起。
再開口時明顯壓着怒氣“是忠是反,不過聖上一念之間,當真是皇權為天,民官皆泥”
自诩為真龍降世,福澤萬民,可做的樁樁件件,全是枉顧人命之事。
現在的局面他們早在三皇子倒台前便料到過,但始終抱着一絲僥幸,希望那些準備最後不過是杞人憂天,白幹一場便罷了。
如今,也隻能慶幸不是毫無準備。
一路上,那碗姜茶楚秋池到底是沒動。
後面大概沒多少休息時日,段戲生看着楚秋池馬不停蹄的聯絡其他人,歎口氣走到竈房讓小厮熬點新的姜茶送到秋院。
“趁熱喝了”
鐘寒青把藥遞給鐘未期,看着臉色跟自己一樣不好的兒子,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但他沒說,鐘未期卻什麼都知道。
“爹”
他将鐘寒青叫住,聽着府外的談論“倭寇不出三日便會卷土重來,我們需要援兵”
他們來時皇帝撥的人手本就不多,下一次交手敵方絕對不可能隻有現在的軍力。
若是沒有援兵,他們必敗。
城内人心惶惶,城外倭寇觊觎,更别提燕都聖上的猜忌和坑害,玄城内的所有人如今是腹背受敵。
“聖上如今要将我們置于死地,信鴿送不出去”
聽到鐘寒青的話,鐘未期并不意外,恰好此時,房門被敲響,宋青壁走了進來。
“師父,你找我”
鐘未期把矮櫃上的信件扔給宋青壁,盡量讓自己說話别那麼嚴肅,緩和一下氣氛“三日内把你師娘給我平平安安帶過來,不然唯你是問”
信鴿的确送不出去,但宋青壁易容技巧高,未必不能在三日内回燕都見到楚秋池,有範如晔的相助,楚秋池定能帶着援兵趕到。
這是他們最後的底牌。
因為皇帝的授意,幾月前出征嘯虎營不可能全營跟着出動,所以除了申旭和鐘未期外,嘯虎營的所有人都在燕都郊外駐守。
虎符他在出征時就交給了楚秋池,把嘯虎營帶來不是難事。
鐘寒青歎了口氣“去吧,等着你們”
宋青壁捏着手中信封,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出屋子,從暗道跑到城外,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他一刻都不敢停,他怕自己停了,變故發生,到最後什麼都來不及。
來時不覺得,直到現在,宋青壁才發現,原來燕都到玄城這麼遠,看不到盡頭。
*
“我會早做準備,師父随時都可以離開燕都”範如晔沉着臉,又将之前被楚秋池歸還的令牌遞過去“父皇近日事務繁多,還沒來得及找我要令牌,師父先收着吧”
這個令牌是除當今皇帝以外唯一能号令三軍的東西。
範如晔的母後,也就是先皇後當初為救皇帝而死,先皇後母家勢大,皇帝為了面子就以兵權為補償交給了範如晔。
但這補償看似尊貴,但所有人都知道,很多時候,皇帝都會以各種理由将令牌收回去一段時間。
現在令牌還能在範如晔手裡,也不過是因為段戲生出謀劃策給皇帝暗中給皇帝找了不少事,溫家也被楚秋池彈劾。
皇帝這段時間焦頭爛額,壓根沒想起來自己的便宜太子手裡還留着這東西。
“我最多等兩日,兩日之内玄城局勢沒有好轉,我就帶兵離開”楚秋池收下令牌,臉上是藏不住的擔憂和煩躁。
他很少會有這麼失态和藏不住事的時候。
段戲生坐在一旁,突然看到了屋外有個人影。
對方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他微眯眸子,手往後翻抽出銀針,手腕一動,屋外小厮裝扮的人瞬間倒地。
“我去查”段戲生站起身,落下一句後就走出屋子。
楚秋池收回視線,聲線極為冷淡“聖上起了疑心,近兩日萬事小心”
說完後,将僞造的令牌丢了過去。
假令牌跟真的肉眼看去沒什麼區别,皇帝極度自負,十之八.九不會去查令牌真假。
走出太子府的時候,楚秋池感覺眉心又痛起來,心髒好像漏了一拍。
他今日,還沒收到鐘未期的信。
他知道,是皇帝授意阻斷了玄城聯系外界的所有渠道,為的就是讓玄城孤立無援,鐘家也落得一個謀逆反賊,兵敗陣亡的名聲。
他拿起腰間玉佩,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在透過這一塊雙魚八卦茉莉佩,描摹那個人的狹長眉眼。
鐘未期,你答應過我,若是敢食言。
上天入地,我都要你到我面前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