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拿鞭子打我，鞭子上嵌着鋼針……一個人拿了銀針給我，說要給那個人解穴。可是我沒有紮他他自己就醒了，銀針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紮到我手上。那個人按着我欺負我，很疼的，針拔不出來，流了好多血……不要問了，很疼的，很疼的……”

聶微之于心不忍，狠狠瞪了一眼阿溫，拉過朱顔抱在懷裡：“那就别再想了，都忘了吧。沒關系，沒人會再問你的，都過去了，沒事了……”

朱顔沒有抗拒，埋頭在聶微之懷裡大哭起來。聶微之見她情緒激動，想起自己身上常備的安神藥，就臨時拿了枚給她吃了。常人吃了這要大都會昏睡，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阿顔竟連點反應都沒有，隻是一昧哭泣。阿溫隻好點了下她的昏睡穴，她才沉沉睡去。

聶微之把朱顔放到床上，掖好被角，吩咐阿柔：“阿顔姑娘房裡連一件衣服一雙鞋都沒有，你去置備些送來。本來想着她病愈下床還得好幾天，誰知竟這麼快，也沒來得及叫人準備。”

阿柔道：“屬下知道。阿顔姑娘以後便在院中住下了吧？”

聶微之反問道：“你怎知我定會留下她？”

阿柔道：“我和哥哥就是公子撿來的。公子當年救我們于絕境，又收留了我們，為我們重取名字，讓我們兄妹得以安身立命。剛剛大家也都瞧出來了，阿顔姑娘命途多舛，不會是那人派來的奸細。阿顔姑娘此番也是已到絕境，公子不收留她，她以後要怎麼生活？公子仁善，自然不會救人救到一半。”

聶微之搖了搖頭：“我自會給阿顔姑娘銀子，為她打點好一切，斷不會讓她橫死街頭。”

阿柔驚道：“公子真的不打算留她？那公子身上的寒毒怎麼辦？阿顔姑娘身上有長生蠱，公子不會看不出來的。人言得長生蠱者得長生。長生蠱可解百毒，公子剛剛給她吃的安神藥與蒙汗藥相類，她竟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有她還說她自幼身上的上的傷就比旁人好的快，這不是長生蠱又是什麼？”

聶微之道：“或許隻是她體質特殊。再者說就算她身上真有長生蠱又能怎樣？得長生蠱者得長生，她有長生蠱怎麼還會滿身是傷半死不活的暈倒在大街上？這得長生蠱者得長生的說法未必能全信。之前不是還說天山雪蓮可解百毒麼？我已食了數十枝，可有效用？”

阿柔急道：“公子！就算不能全信，那也不能全然不信呐！那天山雪蓮雖未解公子身上的寒毒，至少也曾幫公子平安度過幾次雪夜，并不是一點效用也沒有的。安神醫說過，若是能有長生蠱，公子的寒毒确實可解的。并且公子也見到了，阿顔姑娘确實不怕毒的！公子不妨試一試，實在不行我們就再想别的辦法。”

聶微之怒道：“試一試？你說的倒輕巧！你可知若強行将長生蠱自宿主身上取出會傷及宿主性命？你可知培育長生蠱需有人自願獻出自己的生命？隻為幫我試一試，就要白白毀了兩個人的命嗎？”

阿柔曲身跪到聶微之面前：“屬下願以性命為公子培育長生蠱。”

聶微之怔了一下。願為自己以性命養蠱？他聶微之何德何能竟讓旁人為他獻出性命？可是她肯獻，他卻未必能受。

聶微之伸手扶阿柔，和聲道：“阿柔，我救你性命是為了讓你好好活着，并不是為了有一天讓你用你的性命去換我的性命。還有那陸姑娘，我們口口聲聲說自已救了她的命，為了她以後能好好生活強留她在身邊。結果我們隻是算計她的長生蠱，想着法子害人家的性命。這種事情我怎麼做的出來？”

阿柔不肯起身，還欲再言，聶微之卻道：“别再說了。等阿顔姑娘醒了給她五十兩銀子要她離開。若是你執意要她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她留下，你走。”

語罷，聶微之便甩袖離開。

朱顔再醒來時已是午後。朱顔剛撥開帏帳，一個梳着雙髻的小丫頭便走了過來，笑道：“姑娘醒了啊，奴婢已經侯了姑娘多時了，阿柔姐姐說您一醒就讓奴婢去叫她。衣服鞋子都備好了，您先換上吧！”

朱顔看了一下衣架上的兩套衣服，一套天青色、一套淺绯色，除了顔色樣式都差不多。淺绯色那套顔色和薇兒給她的那件很相近，不過看光澤和繡工，質地應該好很多。

那丫頭瞧着朱顔的目光就把那件淺绯色的的摘了下來，道：“姑娘，要穿這件麼？”

那人淩辱她時她穿得就是這個顔色的衣服。那時她躺在他身下，淺绯色的衣衫被他一把扯壞，後來有血流到衣服上，淺绯色的衣服變成暗紅。這記憶真的太不美好，朱顔現在想想那時的場景汗毛仍然可以豎起來。

朱顔沉着臉搖搖頭：“我讨厭這個顔色。”

丫頭“哦！”了一聲就把天青色的那件摘了下來。她湊過去就準備解朱顔的衣裳伺候朱顔更衣，朱顔起身躲開，道：“我不習慣有人伺候，你出去吧。我自己穿就可以。”

丫頭笑道：“姑娘整整一天都沒有吃飯，奴婢就先去知會阿柔姐姐為姑娘準備飯菜。還請姑娘快些更衣。”

朱顔看着丫頭離開才準備換衣服。她摸了下這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蜀錦，似乎比那阿柔身上的衣服都要貴重幾分。朱顔自六歲以後就再沒穿過這種料子的衣服了。

之前在江陵的時侯逢年過節娘也會扯幾尺布給她做新衣服，不過大多是棉麻料子，鮮有絲綢的。後來到了戲班子裡，瞿昭弘不關心這些小事，無暇給她置辦衣服，她便總是撿師姐們的舊衣服穿。

那個聶微之到底是什麼人，不過初相識便如此厚待她？

朱顔剛更衣梳妝好阿柔就端着飯菜過來了。朱顔略施一禮便坐在桌前動筷，阿柔就在一旁候着，時不時給朱顔介紹菜品，有時還給她講一些聶微之之前的趣事。陸夫人自小便教朱顔食不言寝不語，因此朱顔隻是自顧自地吃，雖聽着，卻不搭腔。

朱顔吃相文雅，雖一天未進食卻仍細嚼慢咽，杯盤不響。阿柔有些驚異，那種地方出身的女人怎麼會有這般教養？轉念一想，身上能有長生蠱的人出身必定平凡不了，或許是天生貴氣。

朱顔吃過飯阿柔才道：“姑娘的東西奴婢已經收拾好了。公子說姑娘的身子已然大好，是該離去的時候了。公子憐姑娘孤苦，特贈姑娘五十兩銀子花用。公子還說，姑娘午時定會醒來，就算再吃一頓飯天色也還早，還請姑娘早些離府。”

朱顔倒吃了一驚。阿柔剛剛處處說聶微之的好，顯然是想要她留下來。可又給她錢要她離開是什麼意思？那聶公子若一心留她，朱顔恐怕還會有幾分防備不肯留下，可他卻趕她走，這樣卻教朱顔笃定他不是惡人。

朱顔想了想，問道：“那我臨走能不能再見一眼聶公子，給他道個别？”

阿柔倒似很興奮似的，興沖沖地應下，馬上就跑過去禀報聶微之。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引她去見聶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