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夜晚并不寂靜,辦公樓裡點起亮白或暖黃的燈光,連綿的車流和街邊的人流交織成繁忙又有序的鍊條,為這座鋼鐵都市的運轉而不斷行進。
古田家位處的富人區坐落丘陵,占地遼闊,往常是鬧中取靜,如今卻因為咒靈而蒙上陰霾陷入死寂。
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前幾天就撤去了守衛,隻有房間門上的驅魔辟邪符紙一層層地變厚。房間内充盈這絲絲血腥味,兩個值夜留守的護工戰戰兢兢神經緊繃,卻反而越來越困倦,耷拉的眼皮睜開的頻率越來越低。
古田英敏全身嚴重燒傷,傷口卻因為詛咒始終無法愈合。他的喉嚨不自主地發出痛苦沙啞的“喝喝”聲,身體扭曲痙攣——仿佛全身的骨頭也在嘶吼。
他側着頭,睜大眼睛,盡量放緩呼吸減少痛苦,死死地盯着窗戶旁邊那面牆。
突然,床邊柔和的台燈閃了閃。
古田英敏眼珠瞪大到好似要從眼眶裡掉出來,扭曲的身體顫抖者支起上半身,“喝喝”聲破音變成尖叫和——
“由紀子——”
護工們全部僵立,困倦的眼皮徹底阖上。
一張柔美如大和撫子般的側臉從牆裡探出,眼珠輕輕轉向古田英敏,笑了。
“英敏。我來找你了。”
古田英敏怔怔地看着這張美人臉,眼淚浸透紗布,刺痛着他臉上的傷口。
“由紀子,由紀子……”
他似乎隻會呼喚這個名字。
盈盈笑着的美人從牆裡一下子飄到古田英敏的床邊,偏頭,露出了一直隐于陰影和長發的另外半張臉。
血肉模糊,額骨外突,眼角到脖頸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黃白色的結締組織裸露在外。
“那麼高,那麼黑,我好怕啊,我好恨啊,我——”半張美人面音調陡升,“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英敏,你想不想我?”
半張美人面似哭似笑,歇斯底裡。
古田英敏顫抖得更厲害了,他擡起繃帶纏到指尖的手,好像要去觸碰那張美麗又可怖的臉——
他雙手狠狠掐住那半邊斷裂的脖子,狀若癫狂:“你不是由紀子!你不是由紀子!是你,是你殺了由紀子!去死去死去死!”
“哈哈哈——”
她大笑着,那半張美麗柔和的臉阖眼落淚,另外半張血肉模糊的臉譏笑嘲諷。
“殺了我的,難道不是你嗎?古田英敏。”
半張美人面,或者說崎山由紀子絲毫不在意脖子上不斷用力的手,反而湊近古田英敏,吐出帶着血腥味的氣息:“你答應要和我結婚,答應要永遠愛我,所以我來了,英敏。我永遠愛你。”
古田英敏尖叫的聲音更加刺耳,不斷加大力氣掐住崎山由紀子的脖子,連身上的傷口崩裂滲血也不在意。他現在隻想要殺死面前這個有着熟悉臉龐的怪物,不惜一切代價。
“真是無聊的愛情。麻衣。”
椎名麻衣從夏油覺側後方上前一步,發動術式将崎山由紀子暫時吸引到身前,米格爾則輕松用黑繩把咒靈打包捆好。
黑繩是米格爾部落花費數十年編制的咒具,可以使術式無效化,對付咒術師很好用,對付咒靈則不亞于烙鐵落在囚徒身上,殺傷力和束縛力都十分強。
看着面前一下子萎靡很多都咒靈,米格爾奇怪:“還真是三級咒靈啊?這是分身嗎?倒是少見的術式。這隻咒靈怎麼變成了崎山由紀子的模樣,一直折磨而不殺掉也不是咒靈的做法吧。”
夏油覺摘下了眼罩,仔細查看這隻奇怪的咒靈,皺眉搖頭:“它看起來不止是咒靈,似乎,崎山由紀子和它融合了。”
“啧,人與咒靈融合?這可能嗎?這也不像是詛咒受肉吧?”
詛咒受肉是咒靈或者咒物把人作為容器,受肉成功後,奪取了身體的咒靈或咒物能夠繼續使用他們自己的咒力和術式。
但是崎山由紀子的狀态更偏向為咒靈,或者說她就是咒靈,隻是融入了為人時的特征。
米格爾踹了踹被綁住動彈不得,但還是癡迷地看着古田英敏的崎山由紀子,疑惑不解:“所以,她和清姬融合了?然後為人時的執念讓她詛咒古田英敏報仇,并且分出分身不斷騷擾恐吓古田英敏。”
突然,崎山由紀子消失了。
米格爾:“!被祓除了?就算它才三級,但我也沒用咒力啊!”
椎名麻衣微笑瞪視看起來不靠譜的米格爾。
夏油覺眼睛一亮,推開窗戶看向後院外的山林:“不,她收回了分身,咒力聯系在那個方向。”
米格爾松了口氣,不是他的鍋就行:“所以現在可以直接去打清姬了是吧?五條悟呢,現在該來附近接應了吧。”
夏油覺點了點頭:“他會來的。”
***
深夜十一點半,五條悟今天特意加快速度完成了一連串任務,現在剛送走陪他加班的伊地知潔高,正預備去古田家找夏油覺。
五條悟走在行人廖廖的街頭,不慌不忙,但兜裡的手機卻突然劇烈振動起來。
五條悟沒有搭理。手機不死心地嗡鳴了好幾分鐘,最後不情不願地重歸平靜。
過了會,伊地知潔高開車停在了五條悟旁邊。
“五條先生,總監部有緊急任務,現在需要立刻趕往鳥取縣。”
五條悟氣笑了:“去鳥取縣剿滅黑衣組織嗎?”但他還是拉開車門,坐進去,“行,去機場。看看老橘子們給我選了個什麼任務。”
***
夏油覺跟在米格爾和椎名麻衣身後,拒絕了兩人的抱抱服務,自己解決樹林裡的枝丫灌木。開玩笑,他雖然年紀小,但論肉/體強度他可是比椎名麻衣強得多的。
夜半十分,樹林裡隻有一點昆蟲的窸窣聲,和不時一聲夜行鳥類的啼鳴。
但不久,屬于人類的腳步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