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廣的和室之中,一群身穿黑青僧衣的教衆匍匐着聽從教義宣講,臉上是崇敬與希冀。而被他們如禮佛般朝聖膜拜的男人,穿着五條袈裟,半紮着丸子頭的濃密黑長發披散在身後,眯眼微笑的模樣如同普度衆生的佛陀。
他正是日本咒術界四大特級之一,最惡詛咒師夏油傑。
也是這個龐大宗教團體,盤星教中最偉大的教祖大人。
今天是例行集會,夏油傑如同往常般忽悠座下那群未開化的猴子。他之前答應了他的養女菜菜子和美美子今天去逛商場,現在時候也差不多了,于是他打算結束此次講道,盡快把這群惡心的猴子打發走。
就在夏油傑打算放出幾隻三級咒靈吓唬吓唬這群猴子,再把咒靈收回來就算驅邪完畢時,他剛打開咒靈空間,一個孩子就從天而降,滿滿當當地塞進了他的懷抱。
夏油傑:!
盤星教衆:!!!
“教,教祖大人?”
已經有教衆驚呼出聲了。
夏油傑看着懷裡那個看起來六七歲的男孩,有點恍惚。男孩穿着淺灰色的高檔和服,黑色碎發下的右眼處戴着醫用眼罩,另一隻藍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油傑,那張稚嫩的小臉簡直越看越熟悉。
“……”
夏油傑微微睜大了眼睛,将目光重新投向下座已開始騷動的教衆,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他站起身,同時将懷裡的孩子高高舉起:
“這是我們盤星教的聖子!”
…………
教衆們安靜了片刻,旋即流露出更加狂熱的神情,虔誠地跪拜高呼:
“拜見教祖大人!拜見聖子大人!”
***
“所以,你是誰,又是怎麼出現在那裡的呢,小朋友?”
庭院裡一瞬間充斥着各種扭曲可怖的咒靈。
夏油傑當着教衆的面牽着男孩離開集會現場,然後走進盤星教内院。在一處走廊拐角,他停住腳步,半蹲下來面對男孩,一直挂在他臉上的溫和笑容消失無蹤,壓低的嗓音顯得更加嚴厲冷酷。
與此同時,大量低級咒靈烏壓壓地被釋放,一隻吊死鬼模樣的咒靈吐出長舌,濕答答地在男孩頸邊揮舞。
這個男孩長相很可愛乖巧,因為右眼帶着醫用眼罩又展現出一絲病弱。但他那張惹人憐愛的稚嫩臉龐,卻因為毫無波動的淡漠神情,會讓看到的人不寒而栗——他仿佛是懸疑恐怖片裡藏身在陰影中的小童。
夏油傑細細打量着這個孩子,腦海中閃過一系列猜測,并故意洩露出氣勢,不着痕迹地觀察這個來曆不明的孩子。
看起來像是咒術世家的小咒術師。夏油傑很輕易地試探出這個結論。盡管男孩表情未變,但咒靈出現時對方下意識緊繃的肌肉和悄然調整變換的姿态,都證明了這個孩子不僅能看見咒靈,甚至有訓練的痕迹,會下意識進入防備狀态。
但緊接着,夏油傑遊刃有餘的試探就結束了。
因為在經曆與夏油傑漫長的對視後,這個孩子面無表情地,毫無預兆地,哭了。
男孩漂亮的灰藍眼睛裡掉出大顆大顆的眼淚,第一次開口:
“爸爸。”
夏油傑:!!!!!!
夏油傑下意識地,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地,一下子抱住這個正在哭泣的孩子,收回所有咒靈的同時小聲安慰道:
“别怕,叔叔和你開玩笑呢,咒靈已經消失了,别怕哦。”
但是這個孩子哭得悄無聲息,夏油傑心驚膽戰、車轱辘話來回安慰好一會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把人哄好了沒。但是男孩緊緊擁抱着夏油傑,這讓他無法去觀察對方的情況。但過了會,穿透肩部袈裟的濕意讓夏油傑明白了這個答案。
哎。夏油傑無奈并頭疼,與此同時還有一點他摸不着原因的心髒抽痛,仿佛他的心也因為這個哭泣的男孩而酸澀起來。
我不是這麼内心柔軟的人吧。
夏油傑驚異于自己的心緒變化,并果斷召喚秘書小姐菅田真奈美,寄希望于對方能依靠女性天生對孩子更高的親和力來解決這個問題。
*
在等待菅田真奈美到來的過程中,這個神秘的男孩再次開口了。
“夏油覺(Geto Satoru),我的名字是夏油覺,爸爸我好想你。”
夏油傑輕拍男孩背部的手一下子停滞了。
Satoru。這個名字,不該出現在這裡,更不該出現在“夏油”這兩個字之後。
此刻,夏油傑才終于不情不願地承認,他一直覺得這個孩子熟悉,是因為對方長得像那個人啊,那個,他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人。
夏油傑恍惚了片刻,但很快找回理智,手繼續重複之前輕拍的動作,他笑容更加溫暖,聲音更加輕柔地問:
“你說你叫什麼?”
夏油傑感覺到男孩抓住自己袈裟的手握得更緊了。
爸爸不喜歡我叫覺(Satoru)嗎?男孩捕捉到了夏油傑的戒備。
“其實我記錯了,我名字的讀音是覺(Satoshi)。我的名字是夏油覺(Geto Satoshi)。”
男孩抓住夏油傑的一隻手,寫下了這三個字。
*
空氣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