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也莫生安陽的氣。此事說起來并非安陽一人之錯。夏侯越身為太子,心胸過于狹隘,無容人之雅量,真是難當大任。”皇帝抿了口茶幽幽道。
雖然隻在椒房殿說了幾句,但這話屬實是重了。
而且天下無不透風之牆,今日皇帝在椒房殿放下話來,明日就有人有了計較。這宮裡宮外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兒。
而皇帝不知道嗎?
皇帝也是從皇子過來的,他做了那麼多年的皇子,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謝君意擡頭,掩下眼中的那一絲精光,像什麼都不懂的閨閣女子,直言直語地拱火道:“是呀是呀。他心胸可狹隘了,報複心可重了。”
若是皇子,會被疑心觊觎太子之位。
若是臣子,會被疑心站位。
但她是謝君意,自小不懂變通、從來都不婉轉、皇帝惹她不爽她照樣罵的謝君意。誰會覺得她心裡有什麼心思?
所以皇帝看向謝君意,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但見她表情實在太過乖巧,他又有些吃不準,忍不住語氣古怪,問道:“安陽,你當真不喜歡佩佩?”
謝君意嘴角的笑僵硬了,她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你們為什麼就不能把不喜歡換成厭惡,姑父,您們這詞說得我真惡心。”
皇帝:“……”
謝如蘭:“……”
謝君意這句話倒不是假的,她和夏侯佩佩那麼多年的死對頭,偏偏人人都把“喜歡”提在嘴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搞得像兩人有什麼似的,喜歡是多麼神聖的詞兒啊,怎麼就來形容她和夏侯佩佩了?
皇帝見她神情不似作假,心裡放心大半,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音:“罷了,既不喜、既厭惡那就離遠一些,姑父再也不問了。”
謝君意如蒙大赦,喜笑顔開:“姑父,您真是我的親姑父!”
轉眼,謝君意像是想起什麼,接着欣喜地問道:“那姑父,太學我是不是也就可以不去啦?”
她一臉期待,仿佛皇帝一點頭她立馬就能高興得蹦起來,像隻小潑猴似的。
隻是皇帝有些不解:“這跟太學有什麼關系?”
謝君意理直氣壯道:“聖旨讓我離夏侯越遠些,夏侯越在太學,那不就等于說我不用去了嘛。”
邏輯十分完美,謝君意都想誇獎自己了。
誰想天天見那張冷漠臉,像别人欠了他黃金千萬兩一樣。
“休想!”
皇帝和謝如蘭異口同聲,說完二人互看一眼,竟是笑了,眼中幾分溫情蔓延開來。
與二人不同,被他們拒絕的謝君意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垂下了腦袋,小聲委屈嘟囔道:“不都說君無戲言嘛,姑父又騙人。”
皇帝挑眉,裝傻道:“朕隻記得朕下了道聖旨叫某人去太學學學規矩。其他的朕記性不好,記不得了。”
老狐狸!
比記性誰能比得過你!謝君意在心中腹诽。
她立馬撒嬌耍潑起來:“姑父,我不去就不去嘛,夏侯佩佩那臉跟我欠了他多少錢一樣,去了多影響我心情呀!要是我心情被影響了回來後還怎麼做姑姑、姑父的小棉襖呀!”
此刻,上座幽幽飄來一句話:“酷暑之際,你這棉襖還是壓箱底去吧。”
是謝如蘭極緻冷漠的話語。
謝君意:“……”
這麼溫暖的體溫,怎麼能說出這般冰冷的話!
皇帝看着這一姑一侄開懷不已。
謝君意哀怨的眼神飄過來,他忙收起笑,裝模作樣的看了看窗戶:“好像時候不早了,朕得回禦書房了。”
謝君意看着那緊閉的門窗撇下嘴,那嘴彎得仿佛都能挂個小茶壺了。
謝如蘭是一點沒挽留,直接站起身來:“陛下注意身體,臣妾身子不适就不送陛下了。”
謝君意雖然不高興但還是不得不與謝如蘭一起起身行禮:“恭送陛下。”
“朕有空再來看你。”
皇帝溫柔說完,大步離去。走到一半,他忽然轉過頭,勾了勾嘴角:“說起來,擇日不如撞日,安陽下午就去太學吧,剛好下午陳太傅講的是禮儀規矩。”
說完他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謝君意瞪大了眼,朝皇帝的背影伸出了手:“姑父等等,安陽的行李還未安置、還未安置、還未……”
再定睛一看,哪裡還有皇帝的背影。
狗皇帝!!!
皇帝離開了。
謝如蘭臉上溫柔的笑意瞬間消失。
謝君意坐回凳子上,臉上讨好賣乖的表情變得慵懶閑适。
“演得很好。”謝如蘭聲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