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陛下憐安陽郡主年少無知,又無父親在旁教誨,寬宥安陽郡主。”終于,年邁的右相開了口。
桃李滿天下,德高望重的右相開口了,衆人齊齊跪下,異口同聲道:“望陛下寬宥安陽郡主。”
此話一出,禮部尚書眼中也出現了動搖,朝廷竟無第二個聲音。
皇帝表情不變,眼神卻更沉了。
“謝将軍自然得賞,但安陽郡主也必須要罰,否則皇室威嚴何在?”夏侯越一字一句道,似乎是鐵了心要得罪鎮國大将軍謝如風。
右相蒼老的眼中閃過一絲涼意:“太子,得饒人處且饒人。”
衆臣心中皆是一驚,右相這是要攤牌了?
于是衆臣慌張地看向皇帝,最後皇帝終于拍了闆:“近日謝貴妃病得厲害,就讓安陽留在宮裡照料兩日吧,順便讓她也去太學和朕的兒子女兒們一起上上課,好好收收她那驕橫的性子!”
夏侯越蹙眉,剛擡頭就聽皇帝又道:“作為一國太子當有容人雅量。太子今日之舉實在不像話,你也去太學抄抄書吧。”
“如此就退朝吧。”皇帝和大伴離開了。
夏侯越站在原地,緩緩直起了腰。
他如懸崖邊挺拔的松,徘徊危險獨自孤獨;又如深山裡的竹,一身不肯折碎的傲骨。
明明被參的是安陽,最後被下了面子的居然是自己。
看來皇帝對他不滿很久了。
那雙漆黑的眸子依然無波無瀾,連方才故意顯示出來的幾絲氣憤也被重新埋于眼底深潭之中。
右相步履蹒跚的走過來,蒼老的眼睛裡劃過一絲清明:“太子,你要做什麼老夫不管,但下次再敢把君意扯進來,你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朝廷重臣敢威脅太子那簡直是把皇家的臉面往地下踩,但如今的朝廷就是那般荒謬。
權勢滔天的丞相,富可敵國的将軍是一家人,誰敢與其為敵?
所以謝君意為什麼狂,因為她有資本。
為什麼她的名聲那麼臭,仍舊有數不清的人排着隊等着娶她,因為她一生氣整個齊國都會跟着抖上一抖。
荒謬嗎?
荒謬至極。
真實嗎?
真實存在。
夏侯越望着高高在上的禦座,突然有些想笑。
你坐在上面的時候在想什麼?在想自己早逝的發妻,在想被你當成擋箭牌的妃嫔,還是在想如何才能生啖謝家人的血肉?
不,你大概隻會想,換哪個兒子繼承太子之位更好。
夏侯越轉身離去,背影是從未有過的孤寂。
“安陽郡主進宮了……”
“真的假的?快離椒房殿遠一些,若是惹怒了那位小祖宗咱們可就完了,那位可比六公主可怕多了。”
天不亮,皇宮中就傳來驚恐地竊竊私語。
少女站在長廊裡,叉着腰不悅道:“亂嚼什麼舌根,沒規矩的奴才!”
身邊跟着的宮女望了眼椒房殿緊閉的大門小聲道:“公主殿下,咱、咱們回宮吧。”
“你也害怕那什麼安陽郡主?”少女不滿道。
“公主,您不知道安陽郡主有多恐怖,她曾經……”見自己的宮女滔滔不絕起來,少女怒極:“你要本公主避讓一個郡主?你該死!”
她擡手一巴掌就扇過去,宮女被打得跌倒在地,她嗫嚅道:“公、公主殿下……”
少女轉身就走:“哼,區區一個郡主,在你們面前裝腔作勢也就罷了,若敢舞到本公主面前,看本公主不好好教訓她!”
宮女面露恐懼:“公主殿下,真的不能得罪安陽郡主啊!會受千夫所指的!”
少女怒從心起:千夫所指?什麼千夫所指,她可是堂堂公主殿下,她父皇可是皇帝!
*
謝君意到宮裡的時候也才卯時,天還未亮。
興許是有人打過招呼的緣故,哪怕謝君意身上沒有進出宮的令牌,守衛們也同意放行。
謝君意真是好久沒來過宮裡了,這些紅磚綠瓦、富麗堂皇的建築卻依然像印象裡的模樣。
謝君意得了恩典可以坐着轎攆橫行整個皇宮。這也符合她嚣張跋扈的氣質。
不多時她便來到了熟悉的地方。
謝君意擡頭,那用金邊鑲嵌的字映入眼簾。再看大門外站立的兩座黃金鶴,屋檐上幾盞金蓮燈,處處彰顯此宮的尊貴。
古有金屋藏嬌,現就有這椒房金殿,無一不體現着帝王的寵愛。
可是帝王的寵愛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水月鏡花、空歡喜一場罷了,最終剩下的不過是一座荒蕪的黃金牢籠罷了。
謝君意輕輕挑眉,眉眼間極盡風流:“翠翠,椒房殿可與本郡主印象中不一樣了。”
原來無論她何時來此,這宮殿總是最熱鬧的。因為姑姑喜歡熱鬧,所以很少拘束椒房殿的小太監小宮女們,這宮裡最多歡聲笑語的地方就是這椒房殿了。
但此時,守門的小太監不見了,宮女們的歡笑聲也不在了。冷清得讓謝君意都有點不敢信這是她姑姑的椒房殿。
翠翠也不敢置信,她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謝君意下了轎,踏上那張了些許青苔的大門檻,伸手推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