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就躺在峽谷的一處絕壁之上,任由散亂的墨發鋪陳開來,與地上的幾片紅楓葉糾纏到一處。
饒是此處酒氣熏天,亦是有幾個被随意丢棄的空酒壇...在北檸的臉上也尋不出絲毫醉意。她聽到響動之後不悅的擰了一下眉頭,“何事?”
“宗主,今日我在武試場尋得了一個極具天賦的劍修苗子...想來經年之後,他便會超越我。隻是他如今于修仙一途還摸不清門路,且不太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百裡熙就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問到北檸的頭上,“...如若他沒有靈根,還請宗主施以援手,我願拿出二十年修為替他鑄靈根!”
每到秋季,北檸的脾氣就會變得陰晴不定,會整日窩在紅霜峽谷酗酒,一般很少有人會挑這種時候來觸她的眉頭...聽聞頭幾天因為紫麟兒的事,第一個冒天下之大不韪前來叨擾的旭禾已然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哦?倒是很少聽你如此誇贊一介凡俗...”北檸将煩躁的情緒壓了壓,躊躇一番後又道,“...如若日後他強大到超出你可掌控的範圍,極有可能會成為一柄雙刃劍......就先扔到外門,磨一磨心性,打一打基礎......滾吧。”
“是。”即便北檸懶得遞向百裡熙一個眼神,他仍是躬身一禮,而後才悄然退去。
北檸作為暮雲國最強宗門的宗主,擁有着絕對實力。她本就擁有北滄一脈的優良血統,且師承天機老人,在區區三百歲就成為了可以睥睨天下的合體期修者。
然而她仍是嫌自己的修為提升得太慢,不然當年就不會眼睜睜看着旭禾的哥哥和嫂子以身證道。
是以,北檸那個方才二十出頭的女兒,被她送往北滄蜀那種苦寒之地跟着蜀主苦修。隔三差五從北滄蜀送來的女兒的親筆信,都會被她當成是訴苦的廢紙,統統焚燒。
北檸在逼自己,也在逼自己的女兒。
大家都知道,北檸過得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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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可歡被分到了靠南邊的屋舍。
屋中兩個窗子朝南,一日之中有很多陽光投射進屋中的時間,是以在閑暇時候,她很喜歡跟湯圓趴在一個窗子邊的圓桌上,一起曬太陽。
洛可歡的兩個舍友,一個是煉氣巅峰的卦修岑露露,一個是煉氣初期的異修玖夕,都挺好相與的...隻是她們都沒法觸摸湯圓。她們将手稍微靠近湯圓的身體,就會被啄得驚聲尖叫。
于是‘兇獸勿近’幾個字被洛可歡寫到了湯圓的飯碗上、水碗上以及三人合力用粗麻繩給湯圓纏出來的木樁子上。
怎麼說呢。自家孩子性格古怪,平日裡再驕縱,也不能讓它傷到旁人不是...所幸岑露露和玖夕的脾氣都不錯,被啄得越兇越喜歡逗湯圓,也沒人跟這個小肥啾置氣。
淩霄宗不愧是頂級宗門,所發的外門弟子服,無論從做工還是料子,都照比洛可歡過年時候偶爾能穿到的新衣好上一個檔次。飯堂的飯食可謂琳琅滿目,可惜除了白饅頭和糖水,所有的東西都是要錢的,這些個據說都帶有靈力的飯食是洛可歡之前從未見過的。
飯堂裡還有一些限量售賣的食物,它們會被裝進精美的食盒裡,隻能透過斜蓋着的蓋子窺得一角,那都足以饞掉洛可歡的下巴。
此時洛可歡才知曉,修者們的常用貨币不是金銀,而是靈石。
那兩個舍友都曾經試圖請洛可歡吃飯,都被洛可歡拒絕了,直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畢竟洛可歡她爹常說,咱人窮志不短。
思及之前扒草捉蟲的日子,再看看如今每頓都能吃到熱氣騰騰的大饅頭,洛可歡已然很知足了。于是仔細捂着她口袋裡剩下的六塊碎銀子,安心的當一個沒見過世面、沒吃過好東西的窮鬼。
外門弟子的基礎課種類繁多,每個人都有資格從中擇選出五個自己不感興趣的科目。饒是如此,仍是有十幾個科目需要修習。隻有攢夠了學分,才有資格參加每年的内門弟子考核。
新晉弟子中有七、八成的青少年,他們大多處于玩兒心重且坐不住的年紀,很快便開始拉幫結派,變着法兒的逃課。淩霄宗的外門弟子,大多都是待上個十幾年乃至幾十年,都無法進入内門...能夠進入内門的外門弟子,不過是鳳毛麟角,是以大家都顯得沒有那麼急迫。
如此一來,被祈靈峰惦記又得了萬毫峰允諾的天驕洛可歡就顯得尤為急迫了。
别看她才十三歲的年紀,往課堂上一坐,就跟老僧入定似的,直叫一些年長的新晉弟子都自愧弗如。
其實洛可歡自小就被圈在家中,大多數時間都是與書籍中的知識為伴。家裡的條件可不允許給她聘請夫子,是以她常常要對着看不懂的地方猜測很久。
如今有這麼多夫子願意傾囊相授,還不要銀子,令想要變強的洛可歡雀躍不已。
岑露露旁觀了洛可歡一些時日,直覺四姨奶家的叔叔家的妯娌的表哥的酒友白亦清峰主為了将她調換到這間屋舍,使的那麼多靈石都白瞎了。
因為洛可歡不但修習了相關符修的科目,且雷打不動的一堂不落。
要不人家能在十三歲幼齡就到了煉氣中期的修為呢,人家也是真刻苦啊。
聽聞門可羅雀的于夫子特意将課堂裝飾一新,恨不得将畢生所學都灌到這個認真求學的小姑娘的腦子裡。
然而新課堂某處新刷的漆還沒幹透呢,洛可歡坐着的椅子就塌了...一根兩寸長的釘子紮進了洛可歡的胳膊裡。
于夫子心疼得眼圈都紅了,直說要打斷甯造局學徒的狗腿;洛可歡則是連連勸慰,直說她命該如此兇險,怨不得旁人。
隻怪最近忙于課業,忘記出門前先搖一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