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
塔内隆隆響了半晌,就連江有汜和李迎都聽到了動靜,紛紛停下鬥嘴将注意力移了過去。
見棠知面色凝重地盯着高塔,江有汜快步走了過去,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牆體露出的一個小型凹槽。凹槽線條曲曲折折的,乍一看根本毫無規律。隻消一眼,她立刻就認出這就是這個高塔的縮小版——她剛剛在心底和腦子裡描摹了無數次的形狀。
然而令棠知感到棘手的并非是沒辦法拼出高塔的模樣,而是……
“你們應該也得到了十二個不規則多面體吧?這個機關是雙人版的,看來還差一個機關,才能再通關兩個人。”江有汜淡定道,“找出那個機關就好了。”
隻是需要至少一個人脫離隊伍去打開另外一個機關而已,不是什麼難事。可關鍵就在于,現在終于找到出場的方法了,脫隊的人還會遇到什麼突發情況,來不來得及趕回來。
棠知艱難地看了她一眼,擡手在牆面上匆匆畫了幾筆,随後點向一個位置道:“我們現在在這裡。”
見江有汜點頭,他又指出一個幾乎要繞半個高塔的點,在她認真的注視下接着道:“剛剛機關啟動的時候,這裡有動靜。”
“我明白了。這個任務交給我是最合适的。”不等三人說些什麼拒絕的話語,江有汜接着道,“顯然,這座塔内的機關是相互勾連的,所以才需要你們分别在各自擅長的領域或推演單個機關的運作,或推演整體的運動軌迹。然而這其中的的相互作用,實際上還帶着時間限制。這兩個機關的距離設置,就是為了用這個時間限制來為難我們。也就是說,完成這個任務需要的,正是我最擅長的速度。”
李迎率先提出反對意見,久違地脫離了懶洋洋的抱臂狀态,嚴肅道:“這并不能說明什麼。如果是速度的話,我也可以。”
她笑了笑,看着他道:“對于機關,我隻是不擅長,并非不了解。”
“好吧。”李迎有些不滿,但還是松了口。他很明白,如果出現突發狀況,她确實比自己更具有優勢。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犧牲奉獻精神的。”他嘟囔着調侃她。
“不,”江有汜搖頭,“我并沒有這個打算,隻是确實我最适合這個位置,而且确信能趕回來。”
“如果沒有迷霧就好了,這樣還能利用那幾具屍體來換位。”虞七月懊惱地咬住下嘴唇,視線在高塔、迷霧和眼前人身上來回打轉,有些焦躁。
“剛剛已經是第三遍繞高塔了。對于這段路程,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更熟悉,而且還可以視情況而定加速。”隻是因為要盡量貼着高塔行動,就像是幾人回來的路上要踩着鋼管走一樣,注定了不能随意加速。
聽到她都這樣說了,虞七月于是也不再試圖說些什麼。
最後對上棠知淨淡的目光,江有汜隻是略微揚了揚左手。
不用擔心我在迷霧中迷失方向,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找到你們。
對彼此的熟悉讓他立刻懂得了江有汜沒有說出口的話,于是他輕輕颔首,然後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試圖找出那條連接彼此的絲線的蹤迹。
“在近似以四十米為半徑的圓形底面上,這兩個位置相離約有一百二十米的曲線距離。這段距離為我算十秒鐘吧,再加上機關如果如預料中那樣,那五秒鐘便可以搞定,但也有可能出現其他的情況。所以,在我離開十五秒後,就啟動機關;完成後二十秒,如果我還沒有回來,那你們就不用等我了。時間限制應該是從啟動機關開始,但是也不排除從剛剛找出機關就開始了這種可能性。所以,現在就開始吧。”江有汜說。
“我們等三十秒。”棠知駁回了她把時間安排得那麼緊湊的請求。
江有汜補充道:“在關門之前。”
李迎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開口叫住了她:“如果出口在你那邊,我就扛着他倆過去。”
她沒反駁,笑盈盈道:“好啊。”
她走後,棠知伸手敲向高塔,在細微的回聲中開口道:“‘門’沒可能開在那邊。那邊的機關太密集了,沒有餘地。”
在李迎痛苦地捂住耳朵的下一秒,棠知接着說道:“這次回去後,一定要把我給你總結的那本書背完。”
“拒絕!”
“記不住就别休息了。”
“太殘忍了,棠知!”
“你總不能一直跟我一起入場。萬一有一天,我死了呢。”
“那我就去和江有汜一直一起入場好了!”
兩人的情緒都沒有太大的起伏,像是這種話題已經習以為常,偏偏虞七月這個聽者心底特别不是滋味。這話裡話外的親昵,就算是她不認識他們,也能感受到其中深切的情誼的濃厚的關心。他們三個一定像自己和姐姐那樣,早已成為彼此的一部分了吧。
把死亡說得這麼輕松,是為了離開的那天不那麼傷心嗎?
虞七月突然感覺到,原來在記憶中所熟知的不同人物都鮮活立體了起來,就像她和姐姐一路走來的那些日子一樣。
這就是比起從他人口中得知他者的更為穩固的聯系的建立嗎?
高塔之下,一張白色大門大開。
江有汜從迷霧中走來,走近,推着幾人的後背一起向前走去。
“快走吧,還在這裡鬥嘴呢。”她佯裝嫌棄地瞪着他們,惹來李迎爽朗的笑。
虞七月、棠知、李迎先後走進門内。
江有汜最後也沒回頭看一眼,隻是略微垂下眼睑。
“無論是道具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不都受制于那些機器嗎。一旦它們關閉權限,再多的道具甚至還不如一扯就斷的普通細線。說來說去,到最後還是沒有什麼東西是真正屬于自己的嘛。”
她最後的低語消散在空氣中。高塔、迷霧、鋼管、屍堆,一切都被抛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