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同事取了指尖血氧儀回來:“叔叔,您這心率有點快啊,沒什麼不舒服的吧?”
陳父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沒事,我以前心率就快...護士呢?醫生怎麼還不來?”
“醫生在隔壁房間,馬上就到我們這了。”
陳柏青惦記着劇組的事:“組裡其他人沒受傷吧?”
劇組同事忐忑道:“大家都沒事...我們低估了爆破環境的影響,這是我們的閃失,您的一應損失和賠償,組裡都會承擔,您隻管在這裡好好休養康複。團隊還在善後,晚點會一起過來看您,我先代表團隊向您和家人道歉。”
陳父在旁激動道:“你們的問題太大了!這種戲,為什麼不找替身啊?就是不找替身,也該給柏青他穿上防護服啊,那是叢林裡啊,炸藥一轟,什麼都能掀飛啊!幸虧是個竹棍,這萬一要是個鐵棍呢…這是鬧着玩的事麼?”
劇組同事點頭颔首:“是,我們肯定吸取教訓…”
住院醫生恰好帶着片子和藥包過來:“醒了?下肢感覺怎麼樣?”
劇組同事與陳父緊張地守在一旁,比陳柏青本人更不安。
陳柏青:“我感覺不到小腿以下的部位。”
醫生皺了眉。
陳父焦急:“你們手術到底做得怎麼樣?我就說要轉大醫院去!”
住院醫生見慣不怪:“大叔,這種腰椎微創手術在我們骨科是很常見的,而且是我們主任親自負責,手術很成功的。但畢竟傷到了神經,術後神經恢複的速度和效果因人而異,隻要配合用藥和照料,一般最遲七天左右就可以慢慢恢複行走了,那竹片沒有傷到脊髓,所以不必太緊張。等七天之後,你們可以出院,轉去條件好一點的康複中心療養一段日子,快的話,兩個月左右就基本可以正常行動了。”
劇組同事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那就好。”
陳父:“我兒子,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
住院醫生看了看劇組的人:“幸虧當時他們有政府安排的消防和救護車在外,醫護處理得很專業,送來的路上沒有造成二次損傷,所以隻要在康複的時候多遵醫囑,等骨頭和神經慢慢愈合和恢複就好。至于後遺症,畢竟腰部動過一次手術,要看你們自己以後的保養和生活習慣了,畢竟就算健康人,也常有個腰酸背疼的。”
陳柏青心中已然有數了,但突然問了一句:“如果是頸椎手術,是不是嚴重很多?”
住院醫生正好看着他腰椎核磁的片子:“萬幸的是沒有傷到頸椎上啊!如果是頸椎手術,那就真要轉院了,我們還真是不敢輕易接。你看,人的腰椎椎管有這麼大空間,但人的脖子有多細?頸椎附近有氣管、喉管、血管、神經、脊髓,上接頭腦下接全身的,都擠在那麼一把掐的地方,手術的精密性和危險系數是相當高的,通常都是四級手術,一個閃失就是高位截癱。當然腰椎手術也很危險,但您這回受傷的位置沒有大礙,也不需要植入固定,是二級手術,所以不用想太多啊。”
醒來,隻是發現兩隻小腿以下沒有知覺,他就已經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後半生都要坐輪椅的畫面,隻不過見爸爸在身旁,他強作鎮定罷了。不敢想,白帆當時做完頸椎手術後,是怎麼的心境?如果換做自己是她,又能不能做的比她更好呢?
自己是在渾然不知的狀況下接受了手術,而她是清醒地自己簽了手術同意書,她在手術之前就很清楚要面對什麼樣的風險,如果換做他,他也許會蒙頭鴕鳥拖下去了,她比他勇敢多了。
此刻,他也突然理解了白帆為何當初不讓老白去上海,以前覺得她做錯了,現在才明白自己多自以為是,那種情況下,她還能做到冷靜理智的安排家人,也是他所遠不及的。
醫生走後不久,劇組導演和負責人相約來看望。
面對負責人,陳父鐵面硬臉,不算冷靜。在他眼裡,兒子一直是個軟性子好說話的,隻怕吃了虧還要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之前因為兒子身邊有個厲害媳婦,他省了許多心,現在兒子離了婚,遠在外地出了這種事,他哪裡還管自己的身體老邁,這回就是鐵了心豁出自己,也要為兒子打抱不平的。
劇組一班人齊刷刷背着手,靠牆畏縮站着,聽着面前老人家數落罪過,如做惡團夥被抓進了監獄聽判似的。
陳柏青躺在病床上,挂着點滴,自然是動不了,想要攔父親也是使不上勁的。
陳父越說越激動:“就不是賠不賠錢的事,我要你們的錢有什麼用,我老陳家就這麼一個兒子!他是沒什麼名氣也沒什麼背景,但他本本分分踏踏實實拍戲,你們不能因為他好說話就欺負他!這回是僥幸,我兒子但凡是少條腿,我就跟你們沒完!”
“我老陳家就這麼一個兒子!”這句話對于陳柏青來說,一句頂一萬句。
陳柏青望着父親樸素的背景,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突然笑了,回頭用枕巾擦了擦眼睛,等父親發洩夠了,喊了一聲:“爸!”
陳父急忙轉身:“怎麼了?要不要叫護士?”
團隊一班人也緊張地齊齊望過來。
“爸,你别太激動了。你聽我說,這件事,沒有那麼嚴重,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唉,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導演是要用替身的,我想着這是我複出的第一部短劇,所以才自己逞能的。而且醫生不也說了,是個小手術,養一養就好了。”
陳父鐵青着臉,以為兒子又要吃虧:“你少說兩句,這事有你爸,我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