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容聽見這話,立即閉了閉眼,她不是傻子,知曉小林子這番話說出口,便代表了事情已成定局。
她不懂,她待小林子不薄,小林子為何要背叛她?!
小林子根本不敢看何修容,他死死地埋頭,聲音哽咽得沙啞:“是奴才一時沖動殺了張禦女,小何子也是奴才事後殺人滅口,都是奴才的錯。”
他将罪責全部擔了下來,但絕口不提原因。
何修容氣得渾身發抖:“滿口胡言!你一個奴才和她能有什麼恩怨,你為什麼要殺她!”
她入宮數年,從皇上登基起,小林子就一直跟着她了,數年的主仆情誼,叫她下意識地替小林子說話。
越是如此,小林子的頭埋得越深。
褚青绾輕微蹙眉,小林子越不敢看何修容,說明他對何修容并非沒有一點主仆情誼,既然如此,周貴妃到底是怎麼讓小林子主動擔下謀害妃嫔的罪責的?
邱嫔也覺得古怪:“這殺人總有一個理由,你往日跟着何修容,也不像沖動之人。”
何修容就是個沖動的性子,她底下這些奴才倒是一個賽一個的冷靜,時常能叫何修容冷靜下來。
小林子死活不肯說話,他不想按照周貴妃指使的那樣污蔑何修容,但也絕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說出來。
“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殺了張禦女!”
話音甫落,小林子忽然上前沖向胥硯恒,胥硯恒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他身後的禁軍下意識地持刀上前,刹那間,似有錦帛迸裂的聲音響起,鮮血濺了一片,染紅了延禧宮的地面。
衆人望着撞上刀刃的小林子一愣,下一刻,殿内響起驚慌的聲音。
褚青绾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唇。
何修容怔怔地望着這一幕,徹底傻了,她閉着眼,心底的恨意不斷翻湧。
人死如燈滅,不論她再怎麼怨恨小林子,在他死後,也隻能随風飄散,她反而惦記起小林子的好來。
于是,逼得小林子不得不背叛她的人,才叫她恨得渾身都發抖。
周貴妃眸中閃過一絲冷意,沒想到何修容這個蠢貨居然能讓底下奴才甯死也不肯供出她。
魏自明看見皇上衣擺上沾染的血漬,吓得渾身一抖,立即跪下要替他擦拭幹淨,被胥硯恒一腳踢開:
“滾開。”
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在殿内,終于叫衆人理智回籠,殿内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胥硯恒望着地上小林子的屍體,臉色仿佛依舊平靜,隻些許眉眼透露出的冷意叫人膽戰心驚,隐約升起一股風雨欲來的不安。
褚青绾也咽了下口水。
唯獨周貴妃不能同樣沉默,她皺眉:“還不快将這狗奴才拖下去。”
胥硯恒打斷了她:
“急什麼。”
周貴妃一頓,在小林子撞死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事情脫離她掌控的不安。
胥硯恒的話讓她心底的這種不安達到了頂峰。
“讓太醫和仵作進來,查驗他手臂上的傷。”
褚青绾有點訝然,她沒敢這個時候朝胥硯恒看,胥硯恒越是敏銳,她這個時候的表現越不能和别人不同。
否則,叫胥硯恒察覺出她知道真相,對她可不是什麼好事。
周貴妃臉色一僵,她像是有點不解:“難道是他的傷口有什麼不對?”
話是這麼問,但周貴妃也不敢有遲疑,立即讓太醫和仵作進來了。
小林子還倒在大殿中央,他脖子上血淋淋的一道傷口,不斷地往外溢着血,很快染紅了地毯,連何修容的衣擺也染紅了些許。
雲林抱着她,主仆二人都是臉色煞白,便是聽見了胥硯恒的話也沒有什麼反應。
太醫和仵作檢查過,去掉傷口上藥膏,很快得出結論:
“這宮人手臂上的傷口的确是新傷,不過……”
太醫和仵作對視一眼,是太醫歎了口氣,道:“不過這傷口有點太新了,或許還不到一個時辰。”
換而言之,不可能是井中那宮人抓傷的。
如此一來,小林子為什麼會擔下罪責,就耐人尋味了。
偏偏人死了,線索到這裡也斷了。
胥硯恒短促地冷呵了一聲:
“朕的後宮,還真是卧龍藏虎。”
沒人覺得這話是一聲誇獎。
何修容終于從小林子撞死中回神,她哭得凄慘,整個人跌跌撞撞地倒在胥硯恒腳下,她拉住胥硯恒的衣擺:“皇上!”
她哭得話都說不出來,手上的血漬染上胥硯恒的衣擺。
但胥硯恒沒有像對魏自明一樣踢開她。
褚青绾腦海中有什麼閃過,叫她蓦然眯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