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心下判斷,就算柳章隻剩三成内力,自己也是打不過的。硬碰硬的話,估計是自讨苦吃。她的傷才好,暫時不想放棄這具身體。故而十分識時務。柳章讓她滾,她決定麻溜滾走。來日方長,還有機會的。江落走到門口,舌尖上的餘甘未散。她并非毫無收獲。
“站住。”柳章又叫住了她。
江落把邁出去的腳步收回來。
柳章沉默了片刻。
江落舔了舔上颚,問道:“怎麼了?”
“你想要我做什麼?”
江落一步步朝他走來,眼神帶着幾分期待。
妖精皆嗜血,且不知廉恥。柳章道:“去找淨月草。”
江落道:“什麼草?”
柳章道:“天亮之前,找到一株淨月草,交給我。”
江落道:“我為什麼要去找那個?”
柳章為戾氣所傷,需以淨月草入藥,“我有用。”
這種草藥生長在懸崖峭壁,月圓時開花,枯榮隻在一夕之間,能淨化戾氣。今夜正是十五,錯過的話需要再等一個月。柳章可以差侍衛去城外栖霞山找,但看着眼前人,其實江落是最好的人選。“你号令蟲族,找一株草藥,不是什麼難事。”
“你求我,”江落道:“我興許會答應。”
“别做春秋大夢。”
“柳章,我不聽從你的命令。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會讓廚房取消你的三餐供給。”
柳章對她的反應早有預料,波瀾不驚道:“我讓你吃不到包子,天天吃土。”
江落被踩中了尾巴一樣,猛然驚醒,“你敢!”
柳章道:“試試看。”
江落出不去,如果柳章斷絕飲食。她就隻能靠螞蟻給自己運輸食物,吃樹葉草根,人的胃口一旦被養刁了,很難再回去吃糠咽菜。雖然不吃也沒什麼,但她正在長身體。挨餓過度的話,身體就會自動進入休眠狀态。所以,柳章這威脅,打到了她的七寸。
柳章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道:“你可以選擇不吃。”
江落遭此挑釁,惱羞成怒,嘴硬道:“不吃就不吃,誰稀罕。”
兩個時辰後。
她提着一籃子淨月草,用力摔在柳章面前。
帶泥的草藥撒了一地。
柳章打坐結束,稍微平複,“用不了這麼多。”
“不是有用嗎,”江落氣憤不已,擡腿把草藥一踢,“我讓你用個夠!”
“……”柳章撿起草藥,“下次有需要,我會找你的。”
“你把我當你的奴隸嗎?”
“不,”柳章糾正她:“是當成徒弟。”
柳章繞過她出門,離開密室,“過來熬藥。”
點了個小爐子,給她一把蒲扇,讓慢慢扇。藥得文火慢熬。
江落越扇火越大,恨不得把爐子燒了。
柳章伸手握住扇柄。
兩人手指相碰,一觸即分。
自從嘗到那顆血珠,江落整個早上都沉浸在暈眩當中。時而暴怒,時而冷靜。像是血裡帶酒,讓她喝醉了,神魂搖蕩。飄飄然忘乎所以。對柳章的憎恨和厭惡似乎都沒那麼深刻了。肌膚接觸時,江落感覺到一絲酥麻的癢意,渾身敏感。
她忘記自己還在生氣,幹巴巴道:“我不熬。”
柳章教她掌控力度,道:“聽話。”
江落道:“我……”
柳章道:“你熬好了,我讓廚房給你做龍須糕。”
江落思路再次跑偏。不知道為什麼,柳章的聲音能讓人走神。
仿佛羽毛在心尖上撓了一下。
“我不稀罕。”她頓了頓,将龍須糕三個字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問:“龍須糕是什麼?”她吃過荷花酥,桂花糕,綠豆糕……還從未沒吃過什麼龍須糕呢。
“龍的胡子做的嗎?”
她陷入聯想,手中扇子不由得停了下來。
柳章道:“别停。”
江落下意識依照他教的頻率,慢慢地扇起來。
柳章點點頭,表示這下對了,道:“你熬好了就知道了。”
江落聽了這話,心癢難耐。柳章的血像迷/藥一樣,後勁特别大。她明明讨厭這人,卻忍不住按照他說的去做。她心裡的念頭搖擺不定。一會兒覺得自己決不能屈服于柳章。一會兒又覺得沒有龍須糕,再啃他一口也是好的。能得到甜頭,幹點活又怎麼樣呢?
江落精神恍惚地蹲在小爐子前。柳章看着她專注模樣,并不知道她正在面臨怎樣的思想掙紮。或許他說錯了,妖性也沒那麼難馴。順着毛捋一捋還是能夠聽懂人話的。
陳叔路過時,道:“小姐,我來扇吧。”
江落腦子裡迷迷糊糊。
陳叔接過她扇子,她陡然醒悟,劈手奪過:“不。”
誰也休想搶走她的獎勵。
……
月圓之夜艱難度過,柳章受了内傷。他寫信回複張道長。改進後的雪魄丹确實起到了作用,比之前好得多。美中不足的是藥性過激,兩股力量碰撞,有玉石俱焚之效。
為免爆體而亡,他不得不運功壓制,導緻被戾氣反噬,受傷吐血。他在信中表明謝意,懇請師兄以後别再為他煉丹了。信送去玉清觀,另附帶幾箱古董字畫,那是上次約定好的。
柳章服下淨月草煎服的湯藥,淨化體内戾氣。
江落得償所願吃到龍須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