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松青看中百裡寒敢愛敢恨敢怒敢言的脾性,認為她的确适合當監察禦史,這才幫了她一把。
至于禦史台那邊,李為和各位禦史台同僚能接受雲松青兼任監察禦史,也能接受百裡寒這個女榜眼在禦史台任職。
朝堂之中,禦史台是少見的中立部門,禦史台中關系簡單,沒有什麼世家大族和寒門庶族的對立之分,更沒有性别之差。
或許是當禦史當久了,他們眼中隻有一個事情,那就是監察百官,旁的那些事,他們極少參與,更不會出口評價。
百裡寒進入禦史台的第一日,就感受到了什麼叫和睦的同僚之情。
隻不過還有一個插曲,禦史台還進來了一個世家的人。
這人是季文的次子,季知唯的胞弟,季知予。
明日休沐,雲松青下直後,約百裡寒晚上去醉月樓聚餐。
樂師在戲台上奏響一曲又一曲,舞娘們在溫水舞池中赤腳起舞。
雲霧間,将大部分聲音隔離在外,門一關,裡面就是另一番世界。
“哎卦師大人,我跟你說,今日我瞧見咱們禦史台有一同僚,十分俊美。”百裡寒坐在雲松青對面,喝酒喝到上頭時,忽然想起來這麼一件事,立馬撂下酒杯,身體前傾地扯起話題。
雲松青懶散地癱在椅子上,曲起一隻腿,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捏着酒杯晃啊晃,嘴上随口問了聲:“誰啊?”
禦史台年輕俊美的同僚實在不少,百裡寒形容得如此籠統,她一下沒辦法對上人臉。
“季知予。”百裡寒笑嘻嘻地道出那人的名字。
雲松青臉色突變,眉頭皺起:“季知予……他不是季知唯的弟弟嗎?他怎麼進禦史台了?”
百裡寒初到陽安,并不知道此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情,聞言隻是晃神地感慨:“他居然還有個兄長?他這麼英俊,想必他的兄長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雲松青回憶起當初在雲霧間,季知唯也是像百裡寒這樣坐在自己的對面,他的笑容跟百裡寒的一樣開朗,兩個人都擁有同樣的淩雲壯志。
季知唯……隻可惜季知唯還是被人害死了。
雲松青酒勁上頭,四肢麻痹,她看着坐在對面的百裡寒,恍惚之間,好似從百裡寒的身上看到了季知唯的身影。
這個世道總是如此,真心想為國家百姓做事的好官,輕易被人殘害,那些一心隻為自己貪念為非作歹的,卻從頭到尾安然無恙。
光護住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什麼用?她又不是真的救世主,把一個國家的命運如同一顆小小的珠子一般放在她的手心,未免太過兒戲。
季知唯她沒能護住,如今還陪在她身邊的這些夥伴朋友,她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好他們。
百裡寒小嘴叭叭不停地說了半天,結果擡頭一看,發現自己完全是在自言自語,雲松青可能是喝醉了在愣神,壓根就不搭理她。
“大人,大人……”百裡寒站起來,身子往前一探,伸手在雲松青眼前擺了擺。
“咱倆同齡,你比我還大一歲,叫我名字就好。”雲松青聽百裡寒一口一個大人地叫着自己,怎麼聽都難受。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啊?”百裡寒試探道,“松青?”
雲松青欣慰點頭:“嗯,就這樣。”
百裡寒樂了:“還真沒見過哪個當官的如你一般随意平和。”
雲松青探手:“喏,現在你有幸見到了。”
百裡寒啞然失笑,笑完,又記起方才的話題:“話又說回來,季知予進入禦史台當職,為何你如此驚訝?”
雲松青臉上笑容僵了一瞬,喉嚨莫名幹澀,她仰頭将杯中的酒一口吞進腹中,這才艱難開口說道:“季知唯以前同我說,他弟弟季知予并不喜歡參與朝政,季知唯還在的時候,季知予常年于山林之間隐居,向來不問世事,家國之事更不會關心,沒想到……”
沒想到季知唯出事後,季知予居然繼承了他兄長的衣缽。
雖然季知予不在六部,去了禦史台,但他終究還是放下風花雪月,步入了朝堂官場。
百裡寒語氣頗為遺憾地啊了一聲,同情道:“這兄弟倆未免也太悲慘了吧……”
雲松青頭疼得厲害,不知是因為喝多了酒,還是因為想起了季知唯季知予兩兄弟。
她捏着眉心,雲霧間被她歎的氣和濃郁的酒味填滿。
雲霧間的氣氛驟然降低,百裡寒出身商賈世家,十分會看眼色,見狀,她一時之間便不再吭聲,隻是陪着雲松青沉默地續着一杯一杯酒。
天色漸晚,月色升高,陽安城夜間依舊熱鬧,直至快到宵禁的時辰,趙觀棋在府中還沒等到雲松青回來。
他歎了聲氣,捏着修長的手指算了一卦,擡眸對池奉吩咐:“雲姑娘在醉月樓喝醉了,你駕馬車,把她安全接回來。”
池奉原本想脫口說一句醉月樓又不是沒有客房,幹脆讓雲姑娘今夜住在醉月樓罷了,省得那麼麻煩,還得去接。
結果他轉頭一望,自家大人的臉色陰沉得有些瘆人,頓時不敢多嘴,果斷應聲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