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才英欲言又止,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倏地一暗,垂眼應了一聲:“那就有勞相師大人了,大人再會。”
田子晉跟着同趙觀棋道别:“大人多注意身體,再會。”
“多謝,再會。”趙觀棋颔首回禮,拂袖轉身而去,深藍色衣擺随着步伐和微風輕輕擺動,整個人輕得像是蝴蝶那般。
皇家花園并不小,花多人多園子多,趙觀棋找了好半天,才終于在月季花園裡找到了雲松青。
卦師大人正抱着酒壺狂喝怒罵。
“你們說說,憑什麼呀?”雲松青話說一半,又仰頭往嘴裡灌了一大口清酒,動作之豪邁女人望而生畏,男人見了後退。
“憑什麼他趙觀棋這麼不惜命啊,啊?我雲松青,為了他能治好那個破病,天天泡在天藥閣看那些該死的廢物天書,一點用都沒有!”
“可是,沒有辦法啊,我真的沒有辦法,明知道那些書天藥閣的醫師都翻爛了,我還是得看,我就怕錯過一個有用的字!我就想趕緊找到醫治寒凝心脈症的最後一味藥方!”
“可他倒好,他早就做好了撒手人寰駕鶴西去的準備!”
“嘭!”雲松青将手中酒壺重重擱在桌邊,倏地起身一腳踩在凳子上。
一旁的餘确擔心酒壺摔地上砸碎,悄悄伸手把酒壺往裡推了幾寸。
另一旁的宋九欽被雲松青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一跳,趕忙擡起一隻腳踩在她凳子的另一邊,生怕她一個不注意就會摔個狗吃屎。
視線内,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趙觀棋,雲松青隻當是自己喝多出現了幻覺,指着那“幻覺”便繼續罵:“趙觀棋!你個負心漢!”
這一句就罵得很嚴重了,趙觀棋怔了一瞬,宋九欽驚得一把将雲松青拽下來把她強行按在凳子上坐好。
“别罵了。”餘确也忍不住出聲提醒。
“我罵兩句怎麼了?”雲松青鬼迷日眼地紅着臉嚷嚷,“我這麼火大,不去殺人就不錯了!”
“好啦,”趙觀棋一邊朝雲松青走過來,一邊柔聲哄,“我錯了,要打要罵都随你,别再喝了,多度飲酒易傷身。”
“你管我!”雲松青往推了一把趙觀棋,明明喝得跟個醉鬼似的,手上的力度卻還是下意識往回斂了幾分,“你自己不惜命,反倒還管起别人喝不喝酒了?”
“你不是别人……”趙觀棋不管不顧地當衆抓住雲松青的手,順勢往自己胸膛上輕輕一按,垂眸望着她的眼神深情又感傷。
雲松青掌心虛虛貼着趙觀棋微微起伏的胸膛,擡眸一望,不經意間對上趙觀棋的眼睛,忽然怔愣了片刻。
眼前的此情此景,宋九欽實在無眼看,他頭一别,起身憤然離去。
走之前,還不忘将一旁愣愣看戲的餘少卿順手拽走。
“做什麼?”餘确不明所以,十分遲鈍且不爽地質問宋九欽。
宋九欽雲道:“人家小兩口吵架,咱們這些局外人看什麼看?”
餘确:“……”
月季花園内,隻剩雲松青和趙觀棋二人僵持不下。
與其說是僵持,不如說是雲松青喝得太上頭,腦袋有些木讷,面對趙觀棋來勢洶洶的哄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别生氣了,我帶你回家,嗯?”趙觀棋另一隻空出來的手也不閑着,一下一下地撫着雲松青的發頂,動作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家?”雲松青原本阖上片刻的眼遲緩地睜開一條縫,“趙觀棋,如果你不在了,哪裡還會是我的家……”
趙觀棋心尖猛然一顫,臉上神情驟然黯淡。
他嘴巴張了張,終究是什麼話都道不出口。
在等趙觀棋回應的片刻時間裡,雲松青醉意沖上頭顱,暈頭轉向之間,她兩眼冒星星,一下沒撐住,醉昏在趙觀棋的懷裡。
“哎——”趙觀棋手忙腳亂地伸手撈住雲松青,一手抱住她,一手探向她手腕上的脈搏,确定她隻是醉得太厲害,沒出什麼事才松口氣。
有幾位朝中同僚偶然走進月季花園,正巧瞧見雲松青昏倒這一幕,吓得驚慌失措,趕忙跑上來手忙腳亂地關心詢問:“雲卦師暈倒了?”
“雲卦師這是怎麼了?”
“相師大人,不如馬上找個禦醫來給雲卦師看看吧!”
趙觀棋好不容易才見縫插針出聲說了句話:“不必,她隻是喝醉了。”
衆人緊繃的心頓時松懈下來,都長長地舒了聲氣。
池奉遲遲趕來,見狀也吓了一跳,還以為刺客膽子已經大到了無法無天的程度,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摸進皇家花園對朝堂命官行兇。
結果等他湊近,這才聞到一股濃得嗆人的酒味,而這股濃烈的酒味,就是從雲松青身上傳來的……
“嚯,喝暈過去可還行……”池奉忍不住吐槽,說着就要伸手去接過倒在自家大人懷裡的這個醉鬼。
趙觀棋摟着雲松青的手臂一縮,将人完全摟進自己懷中,臉上盡是防備之意:“不必,馬上備馬車,送雲姑娘回府。”
說罷,他腰一彎,輕而易舉便将雲松青打橫抱起,衆目睽睽之下把人一路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