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雲松青一直覺得趙觀棋像棵竹子,言行舉止堅定淡雅,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面色如常不慌不急,可眼下見他睡着的模樣,卻又覺得他像一座山。
沉默的,甯靜的,明明因為生病而導緻面如白紙,卻不顯得柔弱,反而宛如一座山,他就在那裡,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也能給周遭的人帶來隐隐安全感,讓人止不住想要依靠。
趙觀棋的美貌實在賞心悅目,還十分助眠,雲松青沒來由地猜想,若是将來趙觀棋娶了妻子,那他妻子應該會睡眠很好。
雲松青想着這些雜七雜八的問題很快便睡了過去。
天色蒙蒙亮,床上人喃喃呓語,雲松青被那微弱的聲音吵醒,還以為趙觀棋在喊疼,湊近聽才知道,這家夥在說夢話。
“傳她來……救大……”後面的雲松青聽不清了,趙觀棋壓根就沒往下講,眉頭緊緊攥着,額頭一個勁兒冒着細細密密的冷汗,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令主,救什麼?”雲松青好奇心作祟,湊到趙觀棋耳邊問他。
隻可惜趙觀棋就猶如防賊似的緊緊閉上了嘴,即便做了噩夢也不肯再開口。
到底救什麼?大……大爺,還是大媽,難道是救大家?
看來相師大人是做了世界末日類型的噩夢了,也難怪臉色會如此難看。雲松青沒心沒肺地胡亂猜測。
她伸出兩根手指,想要趁着趙觀棋還沒醒,捏一捏他的臉,還差幾厘米就碰到他的臉時,她落在半空的手驟然被攥住。
雲松青驚慌失措地看着趙觀棋握住自己的手,随後她一下就掙開了。
“不要啊,這可是另外的價錢,”雲松青珍惜地摸了摸自己的小手,哀怨地瞪了一眼趙觀棋,“不得了,睡着還會耍流氓。”
罵完,床上那人緩緩睜開雙眼看向雲松青:“……”
雲松青摸着自己小手的動作一頓:“……”
“唔……雲姑娘,你怎麼在這兒?”趙觀棋緩過一陣頭疼,艱難開口道。
“如果我說我是因為出于愧疚特地留下來照看你的,你信嗎令主?”雲松青滿口胡言。
雖然她是真的有點内疚,但她嘴硬,她就是不承認。
隻是沒想到她這種鬼話趙觀棋都能信,他雙手撐着從床上坐起,輕輕慢慢靠在床頭,寬慰她道:“雲姑娘不必内疚,我暈倒并不是你所緻,你也沒有義務來照看我。”
雲松青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你沒死……事就行,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我去找池奉過來伺候你。”
“哎,雲姑娘,”趙觀棋喚住她,“你一晚都沒休息好,現在就要回天文司嗎?”
雲松青腳步一頓,回過頭驚詫道:“令主你說什麼呢?今兒可是我的休沐日,我當然是去你們家客房休息!”
趙觀棋啞然失笑,揮揮手柔聲稱:“好好,你去吧,好好休息,今日中秋,不必上直。”
正巧他們約好了要在中秋這天聚在一起吃晚飯。
昨夜雨已經停止作祟,下了一夜秋雨,庭院裡的冷空氣越發厚重。
相師府院中草木皆被昨夜的雨露浸得潮濕,屋頂灰瓦染了雨,顔色變得更濃。
府中侍從侍女照例幹着自己的活,雲松青攏了攏身上的袍子,加快腳步沿着長廊往客房那邊走。
“雲姑娘!”不遠處池奉追着雲松青過來,同她打了個招呼,“雲姑娘,大人他醒了嗎?”
“醒了,你趕緊替我的班吧,困死我了,”雲松青催促完,發現池奉的黑眼圈比自己的還嚴重,“天哪,池大人,你昨晚是去偷雞摸狗了嗎?”
提起這事兒池奉就頭痛:“别提了,昨晚遇到了件麻煩事。”
事發突然,不然他怎麼會讓雲松青替他守着大人,她好歹也是相師府的客人。
“什麼事?”雲松青不由自主壓低聲音嚴肅問。
池奉想了想,道:“此事與你無關,時機到了你自會知道。”
雲松青切了一聲,翻了個白眼,用胳膊肘拐了池奉一下,毫不留情地走了。
池奉語塞,也懶得跟這臭丫頭計較,抱着劍徑直往趙觀棋房間走。
“大人,你身體如何了?”一進屋,池奉便詢問。
“不礙事,”趙觀棋臉色依舊蒼白,“讓你辦的事有何進展麼?”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他們果真出手了,昨日咱們從醉月樓回來,一路都有人尾随,昨夜更是有人蹲在相師府外想要趁夜動手,被我截下來了。”
趙觀棋點點頭又問:“人呢?”
“送去宋大人那兒了,”池奉忽地一笑,“宋大人刑審手段了得,落到他手上,估計沒什麼好果子吃。”
聞言,趙觀棋毫無血色的嘴唇也悠然勾起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