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離白天還有多長時間,我們還是盡快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吧。”
“我同意,”十三舉起布滿裂紋的鏡子,“我這個也進不去了,要再來一次,那我們就得完蛋了。”
走廊上依舊靜默無聲,在月光下伫立的怪物都保持緘默,但信衍卻總是覺得他們也在觀察着自己,等待太陽升起的那一瞬間,就将自己撕碎,和這遍地的碎片一樣。
十三踏出房間的那一刻就不由感歎道:“我靠,這外面就跟糟了拆遷隊一樣,幸好我們當時跑得快。”
“是啊。”信衍也感同身受,但很快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時十七突然道:“這可不像是一次襲擊就能形成的痕迹。”
碎落的礫石、晦暗的地毯、昏黃閃爍的燈光還有牆面上殘留的血迹,這種種都是經年累月之後才會沉澱下來的痕迹。
在這裡曾經發生過無數次戰鬥才會留下如此慘烈的光景。
信衍突然大步在走廊間穿梭着,環顧四周,果然那些門不再是緊閉的狀态,甚至有些門完全破碎了,而房間中也是一片狼藉,整條走廊隻有幾個房間還緊閉着。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十三追了上來,沉聲道:“我們就離開了一會兒,這裡就被弄成這樣嗎?”
“不,”十七卻道;“我認為這裡才是真實的怪談世界。之前我就在奇怪,按理來說這個怪談吞噬了這麼多人,為什麼之前的世界還能這麼平靜。看來那時隻是最表層的夢。”他環顧四周,“雖然很想仔細探索一番,但還是先随便選個安全的房間吧,至少先度過這個白天。”
十三走向最近的那個房間,見門前剛好站着一個怪物,她便想不想直接拔出一把刀,架在怪物的脖子上。
下一秒門後傳來聲音:“等等!住手!千萬不要攻擊它們!”
十三的動作頓住了,但她并沒有收起刀,“你是誰?為什麼?”
“真的!相信我的話!不要去攻擊它們!”聲音變得更加清晰,應該是位少年。
“你們應該都是玩家吧?”少年道,“我和你們一樣,也是玩家,相信我!”
十七站在門前,将手貼在門上,瞬時門上就泛起陣陣波紋,有一股阻力在推着他的手,顯然房間的主人并不歡迎他們進入。他放下手,“我們自然想相信你,隻是口說無憑,更何況你連面都不願意露。”
“哼,和他說什麼廢話!”十三将怪物推到一邊,作勢要砍向房門。
“不!不要破壞我的門!”少年見狀頓時緊張道:“我讓你們進來!”他長長地歎出一口氣,門内傳出防盜門鍊晃動的聲響。
少年絮絮叨叨道:“我也真倒黴,先是遇到那個瘋女人,然後又是你們,真是一天安穩日子都不讓我過。我明明都已經放棄了,還要這樣折騰我...”
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一直到聽不清晰。
他終于打開防盜門鍊,黑發的少年站在一片漆黑的房間中,拉開門沖着他們三人道,“相逢即是有緣,你們就先進來吧,要趕在天亮之前。”
信衍走進這間略顯局促的房間,這裡堆滿各種雜物,到處都顯出黯淡的頹敗,幾乎下一秒就要開始腐爛,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往哪裡下腳。
少年待三人都走進房間後,就迅速關上了門,頓時房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十三一不留神便撞上一旁的矮櫃,“嘶——這也太黑了吧,不能開燈嗎?”
“噓!”少年緊張地壓低聲音道:“請不要太大聲說話,要不然很容易被發現的。”
他似乎很習慣在黑暗中生活,領着三人穿過堆疊的雜物,進入最裡面的房間,再點起一盞小台燈,安心地坐下。
“呼,”少年露出放松的表情,但仍壓低聲音道:“在這裡的話,能暫時放松點,怪物應該不會發現我們。”
三人也跟了進去,信衍環顧四周,這裡比一般的房間要更加狹小,顯然是特意被隔出來的空間,除了一張單人床外還堆放了不少雜物。
視線的餘光中隐約有細碎的閃光,待信衍瞧過去時,卻不見蹤影。
十七問道:“你在這裡生活了很久吧。”
“當然,”少年拿出幾瓶礦泉水遞給他們,“我已經記不清我在這裡度過多少時間了,所以論說在這個世界的生存經驗,我還是有一些的。”
十七接過水,但沒有擰開,“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離開這個世界?”
然而下一秒,少年卻突然神色緊張起來,豎起手指示意十七不要說話。
十七壓低聲音道:“怎麼了?”
少年用極其緩慢的動作搖了搖頭,像怕驚擾了什麼。
“天亮了,”少年的氣音幾乎不可聞,“他們都醒了。”
他這是在說誰?
信衍轉頭,看向少年視線的方向,但那裡什麼都沒有。
十七:“他們會發現我們嗎?”
少年依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白天來得越來越快,恐怕過不了多久,這裡将不再有黑夜,到時候我們也不再有可能離開這裡。”
“所以你真打算永遠蝸居在這個小房間裡?”十三不滿道。
少年一愣,繼而尴尬地笑笑:“既然大家都是玩家,那我就直說了,我建議你們可以像我一樣,好好找個地方安生下來,至于離開這裡估計是沒有指望了。”
十三擰開瓶蓋還沒來得及喝,就聽到這一番話,她詫異道:“你就這樣放棄了?!”
少年微微垂下頭,“我也不想留在這裡,但我沒辦法,我已經記不清我見過多少和你們一樣的人,但現實卻是大家都不見了,他們都死了...”
“不見人影不代表他們就是死了,”十□□駁道,“說不定他們都已經逃離,而你還龜縮在這裡等死。”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少年放松身體,依靠着柔軟的靠背,視線不住往上飄,語調也變輕緩,仿佛是夢中的呓語,“可我都看見了啊。”
“你們明明也看見了,那些消失的人最後都變成隻會在白天活動的怪物,而一旦變成那樣,那麼他們就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
十三猛然站起,尚未擰緊的礦泉水瓶滾落在地,清澈的水灑了一地,洇出深色的痕迹,恍然間像極了濺落的血迹。
“啊,好可惜啊,”少年小聲歎道,“我這裡已經不剩多少水了。”
而十三卻充耳不聞,對身上的水漬也恍然未覺,緊皺着眉頭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不可能回來?!”
“就是字面意思,你輕一點,會引來怪物的。”少年解釋道:“隻有玩家在鏡中世界死亡,他的身體才會變成那樣。”
十三仍是不願相信,“證據呢?”
“這還要什麼證據,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少年看着十三難看的表情,突然就明白了,“你們難道也有同伴變成這樣了?”
十七點點頭,“對,為了救她,我們才進入這個世界。”
“原來是這樣,”少年長歎一口氣,“抱歉,當我沒說。”
信衍卻道:“可我們在觸碰她的鏡子時感受到她的意識,她說不定還活着。”
“那隻是她殘留下來的一點點意識而已,真正的她不可能再醒來了,”少年看着十三愈發陰沉的表情,連忙改口道;“當然我也不能打包票,畢竟我也隻是普通玩家。”
十三不說話了,她知道心中的怒火并不是因少年而起,但卻也無法輕易排解,她隻能咬緊牙關撇開頭,望着房間的角落獨自出神。
十七又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之前你為什麼阻止我們殺死怪物?如果我們動手會發生什麼?”
少年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即為可怕的事情。
他低下頭掩去慌亂的表情,但顫抖的聲音卻無法被掩藏,“祂會醒來的。”
“祂是誰?”
在極緻的沉默後,十七輕聲問道。
然而少年卻怎麼也不願意回答了,隻是一味地搖着頭。
信衍用眼神向十七示意,也可惜十七并沒有注意到,他隻能開口,輕聲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在這裡等到白天過去嗎?可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外面到底什麼情況。”
“不然先出去看看吧,我們總不能永遠龜縮在這裡。”十三幾乎總是最激進的那一個。
“...不行,”少年用微啞的聲音道:“現在還是白天,還不能出去。”他擡起頭,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他的眼眶顯得有些泛紅。
“有些事,我不能說。”他用力地閉了下嘴,又艱難道:“有些話一說出口,就會喚醒祂。”
“我隻能告訴你們我能說的。”
十七安撫地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不管你能告訴我們什麼,我們都要感謝你收留我們。”
少年一愣,擡起頭感動地看着十七,“謝謝,我一定會盡我全力幫助你們。”
他沒能察覺到十七眼底的那絲窺視與探查。
十七自然地收回手,“那你能再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嗎?如果是不能說的問題也不用勉強。”
少年點點頭,“嗯,你問吧。”
十七:“我們現在隻遇到過你一個玩家,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少年答道:“在這棟樓裡現在應該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在很久之前這裡還是有一些人,大概都是因為在這棟樓中嘗試了怪談,所有一開始就出現在這裡。慢慢大家就都不見了,我聽他們說起過,他們要去找玩家的大本營。”
“大本營?”信衍道:“在這裡還有這種地方?”
“對,”少年點點頭:“聽說是在地下,終日不見陽光,但這樣一來也不用擔心白天的怪物了。”
十七問道:“那個地方在哪裡?”
少年忽然渾身一顫,“...抱歉,我不記得了。但在潛意識裡,我總覺得哪裡是一個特别可怕的地方。”
“但是,”少年又露出困惑的表情,“現在想起來,好像除了我以外,應該還有一個女孩沒有去,但她現在又在哪裡呢?”
少年仿佛呓語般,“好奇怪啊,我竟然已經不記得她的臉了,大概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吧。”
三人對視一眼,少年的反應顯然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