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歎息道:“這裡面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他們本來就沒有什麼私人的物品,還是被研究所清理掉了。”
“都有可能,”顔九微順手關上房間門,“去看看實驗室吧,那裡應該會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實驗室的門旁依舊有一個感應器,顔九微将通行證按在卡槽上,然後門鎖内部就響起輕微的響動。
門被輕松地打開了,她不由懷疑這裡的系統是分裂的,外界的系統像擁有人工智能,能夠判定人員身份并作出應對,而實驗室的門禁隻接入了數據庫,而并沒有與人工智能相連。
這也讓顔九微不得不擔心實驗室中會不會遇見人工智能系統,畢竟實驗室中涉及的操作更多,勢必需要更智能的系統接洽,那麼她們是否還會被判定為入侵者?
然而現在想再多也是無濟于事,她不再猶豫,推開實驗室的門。
門後又是一條走廊,接連着好幾個房間,透過半人高的透明玻璃,她們能看到這些分别都是不同用途的實驗室,有文獻研究的,也有材料處理的,而最大的房間卻是觀察室。
她們離得有些遠,看不見觀察室的全貌,隻能看到大片白色,與星星點點的暗紅色,那些暗紅色嵌在牆壁的縫隙中,就連每周清掃也沒能清除這些痕迹。
唐棠突然就覺得渾身發冷,明明這裡已經被打掃了不知多少遍,但她還能聞到滲透進地闆牆壁間的血腥氣,以及在時光中慢慢朽化的腐爛味道。
顔九微則來回張望,在不少角落中都看到紅色的按鈕,而其中幾個按鈕上明顯有被使用過的痕迹,甚至還留有暗紅色的手指印,再回憶起實驗日志上的血迹。
她一瞬間就能想象到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場實驗中一定有實驗體失控了,它或者它們攻擊手無寸鐵的研究員,咬傷了他,也同化了他。
而受到攻擊的研究員毫無疑問就是之後銷聲匿迹的陶宏恺。
他們對實驗體做了實驗日志中記錄的事,但那次卻和之前的實驗不一樣,實驗體突然失控了,它出現在沒有防備的他們面前,而作為主負責人的陶宏恺一定是第一個被攻擊的人。
而他為了保護妻兒按下按鈕,讓那兩人躲藏在安全護罩中,然後又轉身引着失控的實驗體,向着出口的方向而去。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無法解釋這點點血迹。
那麼新的問題出現了,在事故發生後的陶宏恺到底是會直接死亡,還是被感染?
顔九微拿出實驗日志,翻到滿是血迹的那一頁,想要看明白陶宏恺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實驗體失控,然而血液已經完全覆蓋在字迹上,一切都被掩蓋了。
而之後的姜卉也沒有重新填寫那時發生的事,而是簡短地總結道:實驗體已被銷毀,本次實驗失敗。
唐棠翻開姜卉做主負責人時的實驗日志,在一開始的實驗中,她沒有對實驗體做任何事,沒有注射藥劑,也沒有進行其他材料研究,每天寫的内容幾乎一緻,無非就是投喂食物。
然而就是在她這日複一日的枯燥實驗中,實驗體卻有了驚人變化,從完全不通人性的可怕生物,慢慢像嬰孩一般牙牙學語。
如此看來,他們的研究很成效。
然而在許多天後的某一天,姜卉卻突然申請了麻醉劑、子彈等一系列材料,理由是想測試實驗體的各方面素質,當然最後她也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
唐棠迫不及待地翻到下一頁,卻看到她再次總結道:實驗體已被銷毀,本次實驗失敗。
至于陶子軒寫的實驗日志則是所有日志中最難懂的一本,她們兩人都幹脆地放棄了對它的解讀。
顔九微收起實驗日志,她對之後發生的事有了猜想,但為了證明猜想,她還需要更多證據。
走進文獻研究室,在實驗已停滞多年的現在,裡面的文獻資料早已被研究所回收了。陶子軒一家的實驗成果也被拿走了。
整個文獻研究室就隻剩下一本厚重的實驗室使用準則,光看一級條目,就分為實驗室具體規章制度、實驗設備管理與使用、實驗材料的申請細則、違規操作的懲處辦法、特殊情況的處理辦法等。
最後還附有一張實驗室的平面地圖,包括外層起居區域。
而觀察室與任何房間都不相連,與其他房間相連的牆壁則是兩塊巨大的玻璃視窗。
其中一塊就是進門就可以看到的那塊,而另一塊則是在操作室内。
如此看來,實驗體在尋常狀态上根本不可能接觸到研究員,那麼為什麼在實驗中,實驗體會失控離開觀察室,甚至還攻擊了研究員?
顔九微帶着疑問探索了其他幾個房間,然而她們也未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唐棠面色有些難看,事到如今,已經不單純隻是找不到線索的問題了,這裡是封閉房間,房間外還有無數機器護衛,而現在她們連離開的窗口都沒能找到,再這樣下去,她們隻會被困死在這裡。
顔九微沉默地靠在器材上,她顯然也有些累了,片刻後她突然問道:“你認為關鍵物品會是什麼?是完成品藥劑,還是寫着理論的筆記本?”
唐棠想了想道:“我覺得是完成品藥劑,最後一個實驗體是被注射了藥劑才會死亡的,這說明藥劑是存在的。”
顔九微,“但根據實驗須知,研究所并不允許私藏研究成果,不管什麼類型的成果。那麼藥劑成品現在隻可能有三種情況,一是被銷毀了,二是研究所拿走了藥劑,三則是陶子軒将藥劑藏起來了,你認為哪種最有可能。”
唐棠苦笑道:“我隻能确定藥劑不可能被銷毀 ,至于另兩種...”她停頓片刻,“我感覺還是第三種更有可能,陶子軒應該很讨厭研究所,我想他不會想把任何研究成果留給研究所,要不然他怎麼會連自殺都想回家呢。”
“而且,對他來說那是失敗品。”
一直到生命最後,陶子軒留給這個世界的東西都是不折不扣的失敗品。
不管是對于舊人類來說,還是對于新人類來說。
但陶子軒出于不可言說的私心,還是将失敗品藏了起來,他沒有銷毀掉它,但卻也不願交給研究所。
而這就是顔九微與唐棠要去尋找的關鍵物品,雖然對她們來說難度有些高了。
“所以我們隻要找到陶子軒留下來的信息,就可以找到他藏起來的藥劑了。”顔九微環視四周,“說起來,你不覺得這個房間有點奇怪嗎?”
唐棠也随之再次掃視整個房間,“好像是有點奇怪,但我也說不上到底是哪裡奇怪。”
顔九微沉思片刻,在房間中來回走了幾遍,突然道:“話說這些設備的位置是不是太密集了些,有些影響活動的動線。”
“沒錯!”經過提醒,唐棠也察覺到這一點,她展開房型圖,的确這裡的設備布局變了不少,但這些改變全都是以面前的角落為中心輻射而出,搬動設備的人似乎想要隐藏起這個角落。
而且這個角落的背後就是觀察室,看來這裡一定隐藏了有趣的東西。
事不宜遲,她們決定搬開擋住角落的設備,讓角落中的秘密全部暴露出來。
但這些設備卻比想象得更沉重,若不是她們都是身體素質強化過的玩家,否則不可能搬動這樣重的物件。
那麼身為普通人,而且還是疏于鍛煉的研究人員,他們怎麼做到搬動這些設備?
仿佛實心的沉重設備壓在唐棠的手指上,邊緣都泛出薄透的白色,她忍不住道:“學姐,他們怎麼搬得動這東西的。”
顔九微的額角也沁出晶瑩的汗珠,她咬着牙,将設備挪出容許一人通過的空位,才揉着手腕道:“很顯然,這肯定不是陶子軒一個人挪的,加上他父母也很勉強,說不定還有第四個人。”
“第四個人?”唐棠确認過這裡的使用人隻有陶子軒一家,不可能出現第四個人。
除非...這第四個人就是失控的實驗者。
唐棠還沒想明白,便看着率先走進縫隙中的顔九微臉色大變。
“學姐,怎麼了?”唐棠踮起腳尖,從那暗色的光影中,她看到一個罐子,内部朦朦胧胧的,似乎還在不斷蠕動,仔細一看她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還活着的肉團!
罐子裡的東西似乎感覺到她們的注視,加快蠕動的速度,突然從肉團的中心翻出一隻黑色的眼睛!
它沒有眼皮也沒有睫毛,那顆孤零零的眼球陷在肉團的中心,瞳孔一陣緊縮,在顔九微與唐棠之間來回轉動,眼球四周的赤紅肉塊上浮出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血管。
就這一秒鐘,罐子中的肉塊就漲大了幾分,眼球下方的陰影越來越深,似乎要裂出一道口子。
唐棠的思維仿佛陷入深色的漩渦中,踮起的足跟落在地面上,擊起清脆的響聲,那沒有耳朵的肉塊聽到響聲,瞳孔縮得更緊了,隐約間泛出紅色的光。
顔九微瞬時就将手邊的黑布蓋住罐子。
“學姐,那到底是什麼?”唐棠小聲地用氣音道:“感覺那東西還是活着的,好吓人。”
“這還用感覺?”顔九微的手微微發顫,“這就是活的啊,他們到底在研究什麼啊?”她嫌厭地看着黑布罐子,她實在不想再接觸這件東西,但突然她卻注意到罐子下還壓着一張字條。
這下,她隻能硬着頭皮去擡罐子的一角,想辦法将字條抽出來,伴随着她的動作,罐子中響起液體被晃動的聲音,還有堅硬的物質不斷撞擊玻璃壁,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她們同時想起那顆黑色的眼球,是否是眼球撞擊在罐子上,抑或它又長出了一些别的東西,比如說牙齒或骨骼?
顔九微不敢細想,隻覺得自己與罐子接觸的皮膚表面都快生出一顆顆發癢的疹子。
她咬着牙,快速地抽出那張紙條,可當她看到字條上的文字,臉色卻是變得詭異起來。
“學姐這上面寫了什麼?”唐棠迫不及待地問道。
沉默片刻,顔九微遞出了字條,“我覺得你還是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