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你還記得我嗎?”蘇西笑着道。
“你,”顔九微一時找不到聲音,她無法對着陌生的面孔喊出熟悉的名字。
她不知所措地躲閃着視線,“你,是顔夕嗎?”
此時‘蘇西’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就連聲調也變得軟和不少,她的眼底流露出懷念,“微微,你還是這麼沒大沒小,你應該叫我姐姐才對。”
“我就不,”顔九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注視着顔夕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面?”
顔夕靠近了一些,“自從我死了以後,我就一直都在這具身體中,而這裡面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玩家。”
不知不覺,她已經貼近了顔九微,伸手撫摸着顔九微的臉龐,有些欣慰也有些難過,“真好,我們微微也長大了呢,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顔九微不自然地撇開頭,别扭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之前就不漂亮了嗎?”
“當然不是。微微以前是可愛的小姑娘,現在已經變成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姑娘了。”
顔九微低下頭,她終于是笑了,隻是這笑和哭也差不多了。
“微微,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顔夕關心地問道。
“也就這樣吧,這麼多年也已經習慣了,而且我的身邊也有很多同伴,我并不孤單。”顔九微擡起頭,“那你呢?還有媽媽呢?”
“他們也在這個身體中,隻是她好像從來沒有醒來過。這具身體讀取不到她的記憶。”顔夕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而且爸爸也是,他沒出現過。”
“嗯,”顔九微輕哼了一聲,她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她的父親。
“但我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
“嗯...”顔九微的聲音更輕了。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顔夕的額頭貼在顔九微的額上。
顔九微點點頭,溫熱的皮膚磨蹭着,傳遞着無聲的眷念,“嗯,我知道。”
額間的溫度讓人有些上瘾,但顔夕慢慢拉開距離,笑着道:“雖然很舍不得,但微微你們不能在這裡呆太久,現在我就帶你們去找你們想要的東西。”
她指着前方,“那就是阿比蓋爾的家,那件東西就在她家中。你們拿了東西就走吧。”
“那你呢?”顔九微反手拉住顔夕的手腕。
“我早已經是死人了,能做的事情就隻有幹脆地死去,不是嗎?”顔夕笑得坦然,“而這也是蘇西的想法,在你們離開後,她就會徹底毀掉這裡。”
顔九微不說話,她告訴自己不該渴求太多,她已經找到這份遲到多年的告别,那就不應該再要求别的東西。
可為什麼她現在無法放開顔夕的手,即使那根本就不是顔夕的身體。
徐斯绮繃緊唇線,她愈發忍受不了,一把攬住顔九微,面無表情道:“姐姐你好,我叫徐斯绮,是微微的...朋友。”
“啊?”顔夕一愣,撇了眼不說話的顔九微,又道:“你好,我叫顔夕。”
“我知道。微微很早就告訴過我了,她有個很喜歡的姐姐叫顔夕。”
“微微說過很喜歡我啊。”顔夕開心地笑了。
“...”唐棠默不作聲,她總覺得這幾人的對話另有深意,不是她可以輕易插上話的大場面。
“對了,我還有問題沒想明白。”顔九微、踢着路邊的石子,一手抓着顔夕,一手抓着徐斯绮。
隻有唐棠一個人默默跟着她們後面。
顔夕似乎對顔九微和徐斯绮之間的關系起了疑心,但一聽到顔九微的話,就将懷疑抛到腦後,“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
顔九微晃了一下顔夕的手,“阿比蓋爾明明很想要殺了我們,但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女巫審判呢?”
“這個問題要問蘇西了,讓我現在問問她吧。”顔夕沉默片刻後道:“蘇西說因為阿比蓋爾是試煉NPC而不是試煉死者,想要獲得玩家身份,就隻能按部就班地達成試煉要求,就是要通過女巫審判的方式殺死任一輪試煉中的所有玩家。”
“但阿比蓋爾起殺性時,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所以在這之前的所有試煉都有部分玩家不是死于女巫審判,而是直接死在她手上,或是死于玩家傾軋。唯一的例外就是我們的那場試煉,除了微微你以外的人都死在絞刑架上,而最後你也逃離這個試煉世界。”
顔夕頓了頓,又道:“而且你也聽李欣說過了,因為你離開了試煉,導緻這個試煉被認定為已通關,那麼它就不會再開啟新的輪次,吸納新的玩家。所以對于阿比蓋爾來說,她就無法再獲得玩家身份,永遠都隻能是變異NPC。而唯一的補救方法就是重新找到你,然後在女巫審判中殺了你。”
顔九微點點頭,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阿比蓋爾把自己說得這麼厲害,結果也隻是NPC。”
此後沒走多久,她們就到達阿比蓋爾的家,而關鍵物品就在她家的後院中。
顔夕撥開蔓生的枝條,踩上柔軟的土地,“你們快過來吧,那東西就在前面。”
顔九微因為久違地體會到作為妹妹是什麼感覺,再加上徐斯绮因不可言說的醋意,而暗自和顔夕較勁,争着比到底誰對顔九微更好一些。
這讓顔九微變得比往常更加任性,幾乎要騎在她們的頭頂上作威作福了,她不滿地喊着:“顔夕,你走這麼快幹嘛?而且話也隻說一半,我還不知道關鍵物品是什麼?你也太喜歡吊人胃口了吧。”
顔夕回頭,無奈道:“我也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蘇西隻說那是女巫之階,是阿比蓋爾力量的來源,也是她受到詛咒的原因。”
顔九微不滿地蹙眉,“你這說了和沒說一樣吧,女巫之階是什麼鬼東西。”
“我也很好奇呢。”顔夕笑着道:“所以我才會走得這麼急。微微,你這是走不動了嗎?那我來背你吧。”顔夕伸出手。
而近水樓台的徐斯绮先人一步地攬住顔九微。
唐棠:“...”
但最終顔九微還是選擇自己走,開玩笑,她怎麼可能讓唐棠在後面看她的笑話呢。
阿比蓋爾家在小鎮最遠的角落,後院的另一頭與後山連接,除了阿比蓋爾外,沒人知道那裡究竟有什麼。
也沒人知道哪裡竟然還有一彎小小的水湖,湖水中心是一個小亭子,而在亭子的中間垂着一條絲線。
顔夕走到湖旁,指着湖中心,“那就是你們要找的東西,女巫之階。”
女巫之階又被稱為女巫梯子,是由羊毛編織成線再交錯綁上公雞羽毛。
顔九微也站到湖邊,“就是這玩意?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繩索嗎?”
“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普通的繩索,但對女巫來說,這是她展現力量的媒介,能以此展現不同的力量。可能是祝福也可能是詛咒。”
顔夕繞着湖水走小半圈,向着另一邊的小橋而去,“跟我來吧,我來告訴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用輕緩的聲音将這個故事娓娓道來,“蘇西的确是女巫,機緣巧合經過塞勒姆。就在她經過這裡時,被阿比蓋爾看見了。
當時的阿比蓋爾可不像現在這樣生龍活虎,她自從出生以來,身體就一直不好,常年卧在家中,難得才有出來放風的機會,而當時的蘇西見她可憐,就留了下來幫她治好身體,還送給她親手制作的女巫之階。”
但是阿比蓋爾不滿足于隻是身體健康,她想得到蘇西的力量,所以她在蘇西的食物中下了毒,然後親手挖出蘇西的心髒,喝下她的血。
于是象征祝福的女巫之階就化成女巫的詛咒。讓阿比蓋爾無法控制身體,她的種種詭異舉動引起鎮民的注意,所以她謊稱受到女巫詛咒,從而引發女巫審判。”
顔夕的手指拂過在微風中輕輕晃動的女巫之階,回頭看着她們道:“這就是事情全部的真相。”
“這還真是諷刺啊,”顔九微冷笑一聲道:“所以說人還是不能太有善心。”
五彩的公雞羽毛,在風中微微浮動,從世界邊際吹來的風在無人的城鎮中消散開,遠處的生息此時此刻都沒了蹤影。
每當顔九微回想起這一刻時,她都在悔恨,為什麼當時她沒能發現這般明顯的異樣。
如果那時她就能發現,那麼是不是未來的種種慘劇都能被阻止?
但此刻的顔九微卻一無所知,将女巫之階從亭子中摘下,手指捋過豔麗的羽毛。
“誰允許你碰它的?!”
在一片寂靜中,湖邊的樹叢中突然迸發出一道尖利的喊聲。
本應永遠無法醒來的阿比蓋爾出現在濃綠的陰影中,她拖着如行屍走肉般漸漸腐爛的身體,跋涉過這漫長的路途,終于回到她力量的源地。
然而當顔九微摘下女巫之階時,源源不斷彙入她體内的力量連接就徹底斷開了。
一瞬間的空茫就像巨大的手掌捏住阿比蓋爾的心髒,憤怒又驚恐的她尖叫一聲,爆出強大的力量。
“你怎麼敢?!”阿比蓋爾尖叫着沖向湖中心的三人,“我一定要殺了你們!”
顔九微神色一緊,阿比蓋爾居然還沒有徹底死去,抓着女巫之階的手下意識地背到身後,另一隻手則揮開一片火牆,“你不要過來!”
徐斯绮的反應也很快,一柄重型機槍扛在她的肩上,她來不及瞄準,隻能對着阿比蓋爾的方向徑直射出一枚巨大的光彈。
光彈拖曳着長長的光芒,穿過阿比蓋爾的身體,撞在湖邊,濺起一陣煙灰。
阿比蓋爾的身體化成虛影,她狠狠地掐着指節,從水面上滑翔而過,卻再也召不出塞勒姆來。
她心中暗恨,看來已經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而這個身體也撐不了太久,幸好她還留下後招,至少她能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的小丫頭吃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