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卻被喉嚨中的異物嗆得猛咳了好幾下。
“...别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敗我...”也許是因為沒有力氣了,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一個不像笑,倒更像哭的微笑,“我可是不死的存在,隻要黑夜繼續存在,我就永遠不會死,這具身體沒用了也罷。我倒想知道沒有我,你們要怎麼才能打敗他。”
“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十七甩開劍刃上殘留的鮮血,濺落在少年的臉上。
手中的劍慢慢消失了,這次十七沒有使用異能,但劍上殘留的力量還是在侵蝕少年的身體,讓他無法修複傷口,隻能一點點衰敗。
十七撿起落下的吊墜牌,又擡眼盯着少年灰白的面孔,“現在的感覺怎麼樣?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隻要你現在對我說實話。”
少年快要散開的眼瞳之中突然聚集起一束憤怒而熱烈的光,朝着十七的臉啐了一口含糊着内髒碎片的血沫,隻可惜他快渙散的眼睛無法看清十七的位置,那口血沫還是落在自己身上。
嘴角的尖牙越來越長,快要戳破嘴唇,他含糊不清地怒罵道:“滾!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你以為殺了我就能結束了嗎?我的力量全都留給那個怪物了,你們隻能陪着小鎮一起去死,而我将與他一起永生...”
十七料到了少年的回答,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點亮房間中真正的燈火,“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你就聽着吧。”
他回頭看向信衍,提問道:“你也聽了這麼久,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信衍撇了一眼面前的兩人,小聲道:“那我随便說說,說錯了,你可不要罵我。”
“嗯,當然。”十七好脾氣地應了聲。
“我覺得他就是惡魔謝爾,附身科林在晚上失控殺人。”信衍繼續道,“之後米蘭達想辦法讓他們分開,給科林護身的吊墜牌來保護他不受惡魔的控制。”
信衍的聲音越說越輕,他也察覺到他的話中有矛盾,如果說科林是因為謝爾才殺人,那麼為什麼現在的科林依舊殺了不少人呢?而謝爾又怎麼知道塔中有死者的畫像,卻不知道太陽的畫像呢?
他明知道這一點,卻仍一時想不明白。
十七也沒有追問,他拉開窗簾,窗外的世界依舊一片漆黑。
日蝕沒有結束,就像惡魔所說的那樣。
他雖然說了不少謊言,但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并沒有欺騙他們。
信衍望着面前那灘擁有人形的血色,漸漸出了神,殺害鎮民的人到底是誰,科林還是謝爾?而他們又為什麼要殺人?昨晚傑克又為什麼會被殺害?
他的腦中盤旋着無數的問題,突然在這層層疊疊如雪花般紛飛的問題字條間,他忽然就想起一段文字。
【是你發現了我們,是你拿走了它,是你應該接受懲罰 ——科林與XX】
現在看來這個XX很顯然指的就是謝爾。
信衍的眼神變得更加幽暗了,他凝望着仍舊在苟延殘喘的惡魔,“你既然是惡魔,為什麼科林反而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也更像惡魔,你們當初為什麼會在一個身體中,又為什麼會分開?”
“你,”信衍最後問道:“你到底是誰?”
地上的惡魔舔舐着因失血而幹裂的嘴唇,笑道:“你覺得呢?我不會告訴你們,你們大可去猜。不過科林可沒你們想得這麼簡單,他可是我的半身。”
惡魔昂起頭,視線似乎穿透天花闆,到達更高更遠的天空深處。他喃喃自語道:“我本還想留下來看你們和科林的好戲,但現在想想這樣一點意思都沒有,隻希望我的老夥計能在最後活得開心一些就行了。”
他話音剛落,就擡起幹瘦如枯枝般的手,幹淨利落地擰斷了自己的脖子。灰白色的身體軟倒下去,化成濃黑色的灰燼,又凝固成一塊石頭。
十七撿起石頭,在手掌間來回翻動,片刻後又将石頭抛給信衍,“拿好這個東西,這個道具不錯。”
“什麼道具?”信衍伸手接住十七抛來的石頭,他本以為它會很重,但沒有想到這塊承載了一具身體的石頭,竟然輕得仿佛感受不到它的重量。
【靈魂石之重生
描述:親愛的朋友們,你們是否渴望和惡魔做一個小小的交易,隻要付出一點點代價,就可以獲得新的生命,就像尊貴的拉神一般,每天黃昏時走入冥府,又在第二天清晨重生。你将獲得永恒的生命,在所有太陽升起的時候獲得新的重生,而你付出的代價微乎其微,隻需要在夜晚承擔起死亡的責任就行了。所以快來做交易吧,可愛的使魔在等待您的傳喚。
狀态:已激活
功能:蘊含重生之力,但無法釋放
可使用次數:0
已使用次數:0
限制:無法使用
隐藏功能:未解鎖】
信衍收起道具,“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十七微微擡起下颚,朝着信衍一點,“那你說說看。”
信衍道:“科林應該是和惡魔做了交易,具體什麼交易我就不知道了,而米蘭達是使魔,所以她才會一直跟着科林。而這個吊墜牌的作用應該不是讓惡魔遠離科林,真正的作用可能是讓惡魔和科林綁在一起。科林遺失了吊墜牌才導緻他們分離,而惡魔想要吊墜牌也是因為他想要回到科林的身體中。”
十七點點頭,毫無感情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漠地拍了兩下手,“你說的有點道理,但還是沒有講到最重要的東西。”
“你說的是死者和關鍵物品嗎?”信衍了然道:“死者是科林,隻有他是人類,雖然他現在也變成半個惡魔了。”他揣測道,“但也有可能是米蘭達,至少不是其他普通鎮民。”
“那我揭曉答案吧,試煉的死者是科林,至于關鍵物品。”十七走向一旁用白布蓋着的東西,“你還記不記得日行迹?”
信衍頓了一秒,回想起來之前的對話,錯愕道:“關鍵物品不會真的是日行迹吧,我一直以為你們是開玩笑的。”
十七沒有回答,而是掀開一旁的白布,白布下藏着的是一副有些年頭的畫。
而畫中卻是一輪新生的日輪,這幅畫與塔中的其他畫極為相像,一樣的天空,一樣的山巒,唯一不一樣的是那輪太陽。
而在畫面的右下角,還有花體的數字1。
十七的指尖按壓在畫布上,“你知道道具描述中提到的拉神是什麼神袛嗎?”
信衍想了想,老老實實地回答:“有點耳熟,可能是在某些遊戲中看到過,好像是埃及的神。”
“對,拉神是古埃及的太陽神,每天黃昏時駕駛着曼傑特進入冥府,象征着拉神的死亡,然後在每天的清晨祂重新複蘇。”
十七拿起這幅畫像,“當然,我說這個不是為了告訴你古埃及有這樣一個神,而是想告訴你太陽對科林的意義,可能在他的心中,他也是太陽的化身,每天都在重複相同的死亡與重生。”
“所以也正是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這麼狂熱地熱愛太陽。”信衍也明白了十七的意思,“那關鍵物品應該就是日行迹。那我們豈不是要回到那座塔中,找到其他畫面。那現在我們要怎麼才能走出去,外面還有科林和米蘭達,而且日蝕也還沒有結束。”
十七則笑着道:“别擔心,顔九微她們不是還在那裡麼,就把這個任務交給她吧。”
結果正如十七所預料,确認科林暫時不會回來後,顔九微就氣呼呼地沖進黑塔中,她多半因為之前面對科林時她不由自主的恐懼而心生惱怒,現在自然要在科林的地盤上找回場子。
而她也表示,塔中的畫交疊之後的确可以融合在一起,相同的畫面上出現數個太陽,連成一道不完整的軌迹,的确就是他們要尋找的日行迹。
“顔九微那邊很順利,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尋找這裡會不會還有隐藏的日行迹,”十七道。
這個房間的擺設也不多,兩人粗暴地幾乎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但依舊沒有找到更多的畫。
而更詭異的是,其他房間中本應存在的孩子們也都消失不見了。
十七蹙着眉,似有不解,但最後隻能輕歎一聲,“算了,不找了,還是時間要緊。”他收起放在桌上的畫,“先讓日蝕結束吧。”
“那要怎麼做?”信衍茫然道。
“很簡單,将吊墜牌交給科林就行了。”十七解釋道:“吊墜牌上的聖甲蟲代表的是太陽神,那麼重新擁有太陽之力的科林應該就能暫時恢複正常了。”
信衍好奇道:“為什麼說聖甲蟲代表太陽神?”
“因為聖甲蟲的學名叫做蜣螂,俗稱就是屎殼郎,古埃及人之所以崇拜聖甲蟲的原因,就是它推動糞球時的樣子,”十七面無表情道:“很像太陽神推動太陽的樣子。”
信衍的眉頭抽了抽,難以接受地喃喃自語道:“我一直都覺得古埃及很神秘,也很有浪漫色彩,現在被你這麼一說,我連剛才那塊石頭都不想要了。”
十七無辜地看着他,“可這是你自己要問的。”
“...算了,不說這個了。”信衍推開門,門外還是幽暗的走廊,他回過頭看着被關上的門逐漸融進牆面中,不過幾秒,牆面上就隻剩下斑駁的塗鴉與暗色的黴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