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頁上筆迹逐漸潦草,甚至最後的那個名字已經變成一團亂麻,信衍不管湊近些看,還是退遠些看,都辨認不出上面的名字。
但他明白,這就是傑克的死因,而且兇手的确是科林,隻是另一個名字到底是誰?
傑克拿走的東西是什麼?那件東西是否就是關鍵物品?那麼它會在哪裡?在傑克的房間中,還是已經被科林回收了,亦或是被其他NPC,甚至被十四拿走了?
這些問題全都沒有答案,混亂作一團淤塞在信衍的腦中。
而十七卻忽然道:“信衍,你把之前找到的吊墜牌拿出來。”
信衍掏出吊墜牌,滿色劃痕的暗色金屬在昏暗的房間中閃着奇異的光澤,在掌心中微微發燙,連着他的心也像被放在火上烤般的慌亂。
他攤開掌心,十七剛瞧上一眼,神色就變了,他不由分說地取過此物,擔心道:“這個東西有問題,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信衍點了點頭,原本燥熱煩悶的心瞬間就冷卻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怎麼感覺一碰到這玩意就心慌。”随機他又緊張地看向十七,“那十七你還好吧,要是你有哪裡不舒服的話,還是讓我來拿着吧。”
“我沒事。”十七淺笑着,軟軟的肉鼓在臉頰上,映照着窗外落進來的光點,不由讓信衍心生绮思,隻可惜十七隻是淺淺笑一下便斂去笑意,“我們現在去米蘭達的房間吧,一定要趕在村民之前找到更多線索。”
然而為了找到米蘭達的房間,他們也破費了一番功夫,在這個孤兒院中,幾乎所有房間門上都會有所屬名字的标簽,但唯獨沒有米蘭達的名字。
而當信衍詢問那些待在房間中的孩子們時,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們也不知道米蘭達住在哪個房間。在孩子們的口中,她更像是生活在孤兒院中的幽魂,居無定所卻無所不在。
她似乎沒有任何生理需求,沒人見過她吃飯睡覺的樣子,她永遠不知疲倦地出現孤兒院的每個角落中,但現在十七和信衍如此大張旗鼓地尋找她,她卻沒有出現,完全失去了蹤影。
信衍原本對米蘭達的觀感還算不錯,此時也不由驚疑起來,她不會真的是惡魔吧。
走廊上的門被打開了一條縫,從中探出幾個小腦袋,緊張地望着十七和信衍。
看着這些年紀還很小的孩子們,信衍心中也不太好受,就算這些孩子隻是NPC,但他們也是需要貼心呵護的孩子們,然而科林卻無情地屠殺這些孩子們的父母,還在昨夜殘忍地殺害了傑克。而現在身為這些孩子守護者的米蘭達也不見了蹤影,對于這些孩子來說是何等讓人害怕的事。
信衍不忍地蹲下身,摸了摸一個約莫隻有4,5歲孩子的腦袋,輕聲細語道:“大家怎麼都出來了,現在難道不是睡午覺的時間嗎?聽哥哥的話,回去睡午覺吧。”
女孩抱着一個不知從哪裡撿來的破舊玩偶,怯生生地望着信衍,“伊凡哥哥,我們睡不着。剛才米蘭達媽媽也讓我們去睡午覺,但她現在卻不見了,傑克哥哥也說過每天要給我們講故事,但他也不見了,我不想你也不見。”
那女孩說着說着,語調中漸漸染上顫音,竟是當即就要哭出來。
信衍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哄起孩子,而他身後的十七臉色卻是越來越沉,蹲下身盡可能溫和地問道:“剛才你說米蘭達媽媽不見了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她到哪裡去了嗎?什麼時候會回來?”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見了溫和的信衍會怯生生地哭,但見了一臉冷淡的十七,卻整個人撲了上去,短短的小胖手直往十七的脖子上摟,含糊不清道:“尼莫哥哥,抱!”
十七也沒有躲,反而伸手護住孩子搖搖擺擺的身體,愈加放緩語調,“你告訴哥哥,米蘭達媽媽到哪裡去了,她的房間在哪裡?”
孩子軟綿綿地說:“我不知道米蘭達媽媽的房間在哪裡呀,這裡好像沒有她的房間,媽媽說她會一直陪着我們的,所以她不需要自己的房間,整個孤兒院就是她的房間。”
信衍又問道:“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那小女孩努力回憶着,憋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像是去找一個叫謝爾的小孩子了,我聽到媽媽說謝爾在哭,可我不記得這裡有叫謝爾的小孩呀,尼莫哥哥和伊凡哥哥,你們知道嗎?他是新來的小孩嗎?那他是弟弟還是哥哥呀?”
信衍和十七交換了眼神,輕聲哄騙着小女孩,“他是弟弟,所以他在哭的時候,媽媽要先去照顧他。”
“那我是姐姐了。”小女孩驚喜地笑了笑,舉起手中的玩偶,“那我要把這個玩偶送給弟弟,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哭了。”
“好,那你既然是姐姐了,那是不是要做好弟弟妹妹們的榜樣,乖乖回到房間裡,”十七也順着小女孩的話哄騙着,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聽哥哥的話,回去睡一個午覺,然後什麼事情都會過去了。”
“嗯!”小女孩終于被哄騙進房間中,其他房間的孩子也聽了信衍的話,聽話地關上房間門,不再出來。
唯有一個少年陰郁地瞧了一眼十七,冷哼一聲,卻沒有說話,然而看他無聲的口型,他分明在說“僞善”
信衍本想問問少年知道些什麼,然而他一見到信衍靠近,便神色一變,“砰”地一聲關上房門,甚至還反鎖了房間。
信衍:“...”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緊閉的房門,小聲對着十七吐槽,“這是哪裡來的問題兒童?剛才他那副樣子也太拽了吧,好氣人啊。”
十七也走近了些,看着房間上被塗得一片漆黑的标簽,“畢竟這裡的孩子都是父母慘死的孤兒,就算不記得父母死時的樣子,心理上也多少有點創傷,你要諒解他們。”
信衍歎了一口氣,“說的也是,米蘭達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放着這些孩子不管。”
漫長的走廊上此時已是一點聲息也無,孩子們都乖乖地躲在安全的房間中,而也正是因為這份寂靜,才使得遠處的聲音變得清晰可聞。
信衍茫然地擡起頭,他仿佛聽見樹枝間在互相摩擦的聲響,一會近些,一會又遠了,一時間卻像到處都是。
“十七?你聽到了嗎?”信衍輕聲道,他站在走廊的盡頭,遠遠地望着走廊的另一頭。
“聽到什麼?”十七道,他轉頭看向其他地方,他沒有聽到任何可疑的動靜,但他卻感受到更為龐大的暗色正在籠罩整個世界。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十七手中的吊墜牌越發滾燙了,若他是正常的普通人類,那麼現在掌心早就已經被燙出水泡,但十七卻抓得更緊了,對着信衍道:“算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吧,那些村民馬上就要趕到了。”
“那孩子們怎麼辦?”信衍道。
“這些孩子若是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中,那就一定不會有事,”十七快速道。
信衍也聽到居民的聲浪逐漸向他們湧來,從朦朦胧胧的聲響,到清晰可辯的字詞,他們确實是在一點點靠近。
他抿了抿嘴唇,轉頭對着房間中的孩子,高聲道:“你們千萬要關好房間的門窗,不要出來,哥哥們去去就回來,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身後那扇看不出姓名的房間中突然就響起一連串噼裡啪啦的動靜,但這時信衍與十七已經無暇顧及,他們快速地離開走廊,直奔大廳,打開孤兒院的大門。
此時城鎮的居民還沒有出現,但他們的聲音卻已無處不在,幾乎包圍了整所孤兒院,就像天際那片濃重的黑雲,即将要覆蓋孤兒院的上空,籠罩并吞噬所有的光芒。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米蘭達依舊不見蹤影,她難道真的舍棄了這所孤兒院,一個人潛逃了嗎?
信衍暗恨,小聲地嘀咕:“十七,我們現在怎麼辦?光靠我們兩個人是不可能阻止這些村民的吧,而且說實話,這和試煉本身也沒有任何關系。”他話雖這麼說,但還是沒能忍心抛下這群孩子們。
而十七卻昂着頭,一臉凝重地看着天空,心不在焉道:“這你倒是可以放心,那些村民也不會對孩子們做什麼,他們的目标是米蘭達。”
“這些人都不足為懼,更可怕的是即将發生的事。”
“十七,你在說什麼?”信衍不解,他站在孤兒院大門的樹旁,眺望兩眼又回頭道:“十七,他們就快要到了,我們該怎麼做?”遠處的人聲更近了,他甚至都能看到蔓延而來的影子。
十七沒有回答,掩在樹蔭下的表情模糊不清,明明暗暗的光影終究全部褪去光彩,面前似有無數的影子在搖曳,就像深淵中的魔物在悄悄逼近,然後試圖一舉将他們吞噬。
“十七?”信衍輕聲地喚着,隻有他知道此刻的他有多麼惶恐。
“怎麼了?”十七聽清信衍口中的顫音,終于将視線轉向信衍。
然而信衍卻看着他的身後,眼中的不安愈加沉澱,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指着十七的身後,“十七,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人影?”
十七順着信衍所指的方向,回過頭去,卻看到在影影綽綽的樹影間,一個女子垂吊于樹梢上。
那個已經死去多時的女子分明就是米蘭達!
然而此時他們已經無暇顧及米蘭達的确切死因。
因為地面上的陰影已經足夠靠近了,來者沉默地站在孤兒院的大門,眼中滿是沉默與怨怼。
丹尼爾站在最前方,怒視着他們,大聲喊道:“快把米蘭達交出來!”
“她已經死...”信衍還沒來得及将話說完,突然十七抓住他的手,急促道:“不好,日蝕來了!”
信衍頓時啞了,茫然地擡起頭,在一片雲翳下,他看不見太陽,也看不見即将擋住太陽的月亮,他隻能看到天色一點點黑了下來!
不好!他心中警鐘長鳴!真正的惡魔現在才要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