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指着信衍的身後,“看啊,那個人應該是你在新手試煉中遇到的人吧,我記得他叫林志行,你還記得他嗎?”
信衍回頭,怔愣地看到一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影。
過了這麼多天,他早已忘記林志行的模樣,但當此刻再次看到對方時,他還能清楚地回憶起林志行最後被吞噬的樣子。
那個正用腦袋撞擊石塊的人形的确就是林志行。
信衍朝着那個方向大聲喊道,卻一點用都沒有,林志行還是不停地撞着那凹陷的腦袋。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信衍喃喃自語道,他無法相信林志行最後會變成這般比死亡更凄慘的模樣。
“因為他被抽走靈魂了,”那人回答道,“所有在試煉中失敗的人都會被抽走靈魂,然後這些靈魂就會變成能量,也就是你們玩家所說的積分。”
“...”信衍終于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好半天才找回聲音,顫顫巍巍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拿到的積分是别人的靈魂?!”他搖着頭後退兩步,不敢置信道:“不對,你這話太可笑了,就算說謊騙人,也不要說這麼離譜的謊!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你還不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不屑說謊。積分和靈魂本質上都是同一件東西,那就是組成這個世界的能量。”那人笑着極盡愉悅道:“而這些十七都沒有告訴你的吧?”
“而我還知道許多十七沒告訴你的秘密,就比如說十七的身份,難道你不想聽嗎?”
“...”信衍顯而易見地開始動搖。
而這就是那人想要看到的,當他站在最高處,看着十七和信衍兩個人相伴相行時,他心中簡直快要滴下淤黑的膿液,他無時不刻不在嫉妒着信衍,但卻拿這兩個人毫無辦法。
他覺得痛苦,反反複複問着自己,為什麼被留下來的人會是他?卻始終得不出答案。
而現在他看着信衍的茫然失措,終于愉悅地笑了,但很快他的笑意戛然而止。
信衍垂下眼眉,不去看面前的人影,“不,不用了,你不需要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會知道一切真相,那一定是十七親口告訴我的,在這之前,我什麼都不想聽。”
那人從沒有五官的臉上,忽然睜開一雙漆黑的眼睛,陰冷道:“你真的不想知道?”
“對,我不想聽你說,而且你怎麼會知道這人是林志行?”信衍沉聲問道,“這應該隻有當時參加試煉的人知道,難道你也是參加試煉的人?難道你是薛坤。”
但他很快斷然否決,“不對,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沒有回答,反而指着四周道:“你看這些行屍走肉,你難道不覺得這些人很可憐嗎?為了不可實現的愚蠢願望,在試煉中拼死戰鬥,到最後還不是成為一堆用完就被扔掉的垃圾。”
信衍打斷他的話,“你和我說這個是想做什麼?我又不可能拯救他們。”
那人無奈地搖搖頭,歎道:“你又何必這麼急躁呢,是因為我說的話讓你不舒服嗎?可就算再不好聽,這也是事實,你又怎麼知道你不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個?十七隐藏了不少秘密,他随時都有可能傷害你。”
信衍咬緊了牙,臉色愈加難看,“就算十七有隐瞞我的事,那又和你有什麼關系?我現在倒覺得你滿口謊言,說話颠三倒四,之前還說想救十七,現在卻又說十七會傷害我。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我隻是想要保護十七而已,至于我是誰?”那人語調中滿是高傲,“我不是玩家,不是死者。我什麼也不是。”
信衍怒極反笑地問道,“那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又從哪裡聽說林志行?”
“那是因為我,無所不知。”
“隻要是試煉中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人的聲音愈發空茫:“或者你可以稱呼我為神。”
信衍一愣,十七不是說這個世界的神已經離開了嗎?所以才需要試煉系統來維持世界的續存,那面前的神又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那人也知道信衍不會輕易相信,便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證明給你看吧。”
他背過身,緩緩地擡起雙手,這一瞬間地動山搖,周圍的一切以及那些行屍走肉們都漸漸化成虛影,搖曳着升至半空。
信衍在這猛烈的威壓之下,幾乎站不住了,更勿論能否看清這位自稱為神的男人究竟做了什麼。
在這磅礴的力量下,時間與空間都化成壓在信衍身上沉重的砝碼,他喘不過氣來,眼前一片黑白的針點。
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他的思維、記憶與靈魂,這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沉沒進深海中。冰冷刺骨除此以外什麼感覺都不複存在。
“...!”他突然昂起頭,深深地呼吸着,讓空氣在體内充分流轉。
他睜開眼睛,好不容易喚醒意識,才發現已經離開這所謂的埋骨之地,回到亞曆珊德拉的身體中。四周再次變成他所熟悉的中世紀裝飾風格。
“怎麼樣?你說,除了神,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神”站立在虛空中,居高臨下道:“這次也算我救了你吧,他們很快就會過來,我廢話就不多說。”
他們?信衍頓了頓才意識到“神”說的他們是指十七等人。
“如果你反悔了,還想知道十七的秘密,可以随時來找我,信物我已經給你,當然到時候可要幫我做一件事。”
“神”不知不覺飄到信衍的身後,按着他的肩頭,俯下身道:“不過在走之前,我要告誡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十七你遇到了我,不然的話,倒黴的人可是你。”
信衍不敢亂動,隻能咬牙切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對我做了什麼?”
“神”松開手,“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但十七會。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去把一切都告訴十七。但最後死的時候,可别怪我沒告訴過你,十七他可是...”
信衍的身後重歸于寂靜,“神”突然消失了,帶着最後未盡的話語消失了。
“砰”地一聲,房間的門被人狠狠撞開,人影一閃而過。
信衍才剛轉頭,卻被一個人緊擁在懷中。
那是十七,他的臉頰微紅,眼中隐含激動,微微擡起柔軟的臉龐,急切地問道:“信衍你沒事吧?”
這一瞬間,信衍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擡起微微發顫的手,想要撫上十七的臉龐,安撫他,告訴他自己沒有遇到危險,也想要把此刻藏在心中的全部不安向他傾訴。
這不是此刻應該做的事,信衍明知道這一點,但仍舊想俯下身親吻十七柔軟的雙唇。
“信衍?”十七的雙唇翕合着,時不時露出平日裡不會輕易示人的柔軟小舌。他的臉愈加紅了,他似乎知道信衍想要做什麼,卻沒有阻止,而是用愈加輕軟的聲音喚着信衍的名字。
“...我沒事。”最終信衍收回攏在十七腰間的手,用有些生硬的聲音回答着。
他咬住下唇,将最後沒有親吻十七的原因歸結于姗姗來遲的衆人礙事,但他卻明白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顔九微慢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上下來回掃視着信衍,陰陽怪氣道:“喲,沒想到信衍小少爺現在看起來還不錯嘛。”
信衍被盯得毛骨悚然,“什麼叫做我看起來還不錯?難道我需要哪裡看上去不好嗎?”
顔九微繼續陰陽怪氣,“喲,你這話倒是輕松。我們從腦袋一直跑到胃裡來找你,費了千辛萬苦,你倒是悠哉悠哉。”
“微微,你别這麼陰陽怪氣,想要關心他就好好說話。”徐斯绮拉了拉顔九微的胳膊,對着信衍道:“你别把她的話太放在心上,她很擔心你的安全。她就是不會好好說話。”
顔九微不滿道:“什麼叫做我不會好好說話?”
當然在場沒有人理睬顔九微這胡攪蠻纏的話,但誰也沒戳穿她,在信衍消失之後,除十七以外,表現得最焦急的人就是她了。
舒炘沉默數秒後問道:“信衍,這段時間裡你有遇到什麼事嗎?”
當然,他當然遇到很多事,但這些他能全盤托出?
信衍喉嚨一緊,當想起沒有神智隻會撞牆的林志行時,他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他不願意将這殘忍的事實捅破。
也不願意向十七談起那個自稱為神的男人。
于是在停頓瞬息後,信衍搖搖頭,“沒遇到什麼特别的事。”
“真的嗎?”舒炘狐疑地望着信衍,質疑道:“不會吧,這麼長的時間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話雖這麼說,但就算他使用了異能,卻還是什麼都沒能感覺到。這裡幹淨的就像是清澈見底的潭水,在這整體都是污濁的試煉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确信這裡一定發生過什麼,有一種力量将所有存在過的痕迹都清除掉了,他也就失去溯回根源的可能。
唯一知道真相的信衍這次卻咬緊牙關,急中生智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感覺上一秒還在大腦,下一秒就到了這裡,然後你們就出現了。我根本就沒覺得時間過去了多少。”
他努力地睜大眼睛,用裝出來的真誠試圖蒙騙其他人。
舒炘觀察片刻,歎了一口氣道:“我就姑且相信你的話吧。既然現在人也已經找回來了,那就去下一個器官吧。”
“這裡不需要尋找線索嗎?”唐棠問道。
舒炘拒絕道:“不用,這裡已經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所以我才說剛才這裡一定發生過什麼。但既然信衍不記得了,那就算了。”
十三:“那我們現在該去哪個器官?”
舒炘沒有猶豫,斷然道:“接下來就去子宮。我能夠感覺到那裡有剩下的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