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到時候了,人不像樹,葉子落了還能長。
邵澤病情加重,再也離不開醫院的病床了。
這其實也正是人之常态。
十八變得愈發沉默寡言了,隻是愣愣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所有人都對他有印象,覺得他可能是把邵澤當成了自己的長輩,也都對他印象很好。
沒有人能做到像十八那樣,但其實他們也不需要有誰要像十八現在這樣。
“不簽!都不同意!”
這是十八第一次開口說話,語氣冷漠生硬,不容拒絕,他依舊坐在一邊給邵澤削水果。。
提這件事的人和醫生都看向十八,但十八一眼都沒有看他們,隻是看着已經預料到了的邵澤。
什麼捐器官,捐遺體,他都不幹,他就要完完整整的邵澤。
一點灰都不能少!
邵澤不想在這個時候還讓十八不如意,就也沒同意那些。
其實他并不覺得有多不好,但是還是依十八了。
十八很想罵人,現在說這些?邵澤又不是馬上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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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邵澤離開了醫院的病床,回到了那個他們有一段時間沒回了的家。
治病要花很多錢,邵澤并不想把他全部的錢都花在那個……沒有意義的事上面。
病治不好,一直生病也是一件很難受的事,還不如早點死。
十八還是與初見時一個模樣,邵澤卻還是開心不起來。
“賣了,給你的墓地多租幾年,我什麼都不需要。你要是硬留給我,我也是賣。”十八說的随意也堅決。
兩人都沒再說話了。
這個世界上到底能有幾個邵澤?一個邵澤死去,另一個還會存在嗎?還能像現在一樣,像個正常人一樣存在嗎?
沒有人對這個問題有任何預感。
邵澤是将死之人,卻比十八更在意那些問題。
“你别操心我了,中午想吃什麼?”
邵澤從沒見過十八這樣憔悴。
這确實是一件很難讓人有精神的現狀。
邵澤還是舍不得,十八像個孩子一樣。
可是這是誰都無能為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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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一陣一陣的呼嘯着。
十八是最先發現邵澤失去生命體征的人,他哽咽了一下,卻發現自己提不上氣,但人類的身體不會讓他就這樣把自己憋死。
他用自己的指紋解開了邵澤的手機,哽咽着打了120,然後再打給邵源。
面對那句“你是他什麼人”的詢問,讓一時不知道為什麼不太能哭出來的十八崩潰了,他回答不了那個問題。
他從來都無法對任何人回答出這個問題,現在也是一樣。
所有事都會是邵源料理,他被邵源接回了他家。
可能是太過陌生的環境讓他沒有安全感,他不太能在這個地方哭出來。
邵澤是有遺囑的,他也已經看過,但并沒有他所關注的,也是交給邵源,讓他幫忙。
可能他一開始的做法太傻逼,他想先把邵澤送去醫院,萬一,就還有救呢?
所以邵源再看見他的時候也對他有些一言難盡。
他不是邵澤的家人,但還是想去為邵澤的骨灰下葬,或許這是某些普通商業人士的工作。
但他卻沒什麼力氣能幫忙。
他隻感覺一切都過得好快啊,那麼快就到了醫院,那麼快邵澤就成了一捧灰,然後被埋在了墓地裡。
他以為去房間裡清空東西的人會是他,但他有些自不量力了,他哪裡還有精力去做那些事?
白色菊花一簇一簇地放在墓碑前,邵澤生前很少留照片,邵源甚至想把邵澤的工作時的照片放上去,可十八不想。
那一點都不……好像也并不需要什麼太多講究,可他還是想留一張年輕的照片在上面,即使邵澤并不是英年早逝。
可是他這個年紀的人,又怎麼會有邵澤年輕時的照片呢?邵澤又該是以什麼樣的原因給他的呢?
在他所保存的照片裡,邵澤笑的都很開心,他又不想讓那些瞬間裡的任何一個變成黑白貼在這裡,所以隻能任邵源做好那一切。
他在外人看來是有些平靜的,但也是傷心的,又因為他看着年紀很小,所以周圍的人,尤其是邵源,想讓他去他家先住幾天,可以照顧他。
十八搖搖頭,他就在這,就算不在這,他也不會去任何一個陌生人的家。
他沒有去參加那種葬禮,也不會有人在意他參沒參加。
他從來不覺得那種東西有意義,除了邵源這種的,有幾個人真的為邵澤的離世而傷心?而且邵源還要忙着張羅葬禮。
那些人因為這件事聚在一起,在葬禮上縱情煙酒,高談闊論,談笑風生,完全沒有悼念亡者的意思。十八如果去了,可能會掀翻他們所有人的桌子然後一人甩兩巴掌。
那是葬禮,不是那些人重新聚在一起為謀取自己的利益而進行的茶話會。那些人或是與邵澤沾親帶故,或是念着邵澤之前對他們的一點舊情,但對他來說,依舊沒有一個人對邵澤是真心的。
其實要照他的意思,他都不會想辦葬禮,也别通知任何人,不想讓那些雜人把葬禮過的像婚禮。該念着邵澤的人自然會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