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棄問完後,客廳裡瞬間就靜了下來,幾乎落針可聞。
祁運嘴角的笑也在刹那間消失了,表情變得沉凝,盯着孟棄看的那雙眼睛裡似有哀傷劃過,又似乎盈滿感動。
就連坐在遠處的況輝和董佳銘也不說笑了,而是齊齊扭頭看向孟棄和祁運的方向,屏息凝神等待祁運的答案。
雖說他們兩個人和祁運真正接觸的時間并不長,此時此刻卻也把擔心真真切切地寫滿了整張臉。
所以說人和人交往更多的是看緣分,緣分到了,哪怕隻有一秒呢,他們也能成為靈魂摯友,如若緣分不到,縱使相處的時間再長又有什麼用。
靜默半晌後,祁運率先别開視線,悶沉沉地不答反問孟棄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你會永遠對我這麼好嗎?如果我說我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孟棄知道他幫祁運的初衷并不純粹,本質上還是為了他自己。他之所以迫切地希望祁運拒絕任随伍,其實就是希望頂着王博遠這張臉的祁運不要出意外。對于他來講,隻要祁運在,王博遠就在,而“王博遠”在,他在這裡就不會覺得太孤單,那股拼搏到最後一定能活着回家和爺爺奶奶團聚的意志力就不會随意被擊垮。
但這是非常私密且自私的一件事情,他沒辦法把實情告訴給祁運,至少現在還不能。
他大概是病了……
“當然會,我說過我們是朋友,誰會在幫朋友度過難關的時候老想着回報啊,對吧?那得多累多虛僞。”孟棄這樣回答,八分違心中含着兩分真心。
如果祁運長得不像王博遠,他倆或許也能成為朋友,但在那種情況下孟棄還願不願意為祁運做到這一步,就連孟棄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不過很多事情都沒有如果,多想無益,孟棄默然。
站在孟棄對面的祁運表情開始松動,眼神出現了掙紮的痕迹,緊接着他便在孟棄滿含期冀的神情中悄聲問孟棄,“我該怎麼相信你呢?你說的這些話,别人也對我說過,但是到最後他們卻都反悔了……他們在我身上索取的東西遠比他們給我的多得多。”
孟棄再次心疼起祁運來,但同時他也敏銳地抓住了祁運表情上的變化,于是便狠了狠心,繼續遊說祁運說,“那是你沒能在第一時間看清他們的為人,我可不是那樣的人。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向你發誓我會永遠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一樣對待,并且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無條件向你提供幫助,不求任何回報。”
為了增加信服力,孟棄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況輝和董佳銘可以為我作證。”
祁運順着孟棄手指的方向看向因突然被點名愣住了的況輝和董佳銘,後者反應過來後齊齊向祁運點頭,表示他們願意替孟棄做這個擔保。
孟棄繼續趁熱打鐵,“你就算不願意相信我和況輝,總該願意相信董佳銘吧,董佳銘在咱們學校的口碑可是一頂一的高。”
什麼玩意兒?況輝怒了,你說你自己幹嘛扯上我!
祁運這邊還沒說什麼,況輝已經從沙發上跳起來往孟棄這邊沖,邊沖邊嚷嚷,“孟棄你什麼意思!當着我的面就敢诋毀我的信譽,你覺得這是人幹事?”
孟棄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看見況輝馬上就沖到他的面門了,他撒丫子就跑,但也不往遠處跑,就圍着客廳裡的那張餐桌和況輝打遊擊戰,一邊分心抵擋着況輝的偷襲還一邊問祁運,“你想好了嗎?想好了就趕緊給伍哥打個電話回絕他,免得夜長夢多。”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找打!”說時遲那時快,況輝突然就像個猴子似的雙手一撐跳上了餐桌,吓得孟棄一哆嗦,轉身就往董佳銘身邊跑。
遠處的董佳銘和這邊的祁運相視一笑,同時出動去制止況輝和孟棄,一個伸長胳膊去拉況輝,一個張開雙手去幫孟棄,霎時間客廳裡的氣氛又重新活泛了起來,處處洋溢着青春的味道,就連懶懶的孟靈芝和任白芷都把小腦袋從龜殼裡探了出來瞧熱鬧。
不過快樂的時間總是轉瞬即逝,孟棄才剛躲到董佳銘身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他的手機突然就嘀哩哩地響了起來,他趕緊舉起一隻手來對着況輝做投降狀,另一隻手則拿過手機來看,待看清是誰打來的電話後瞬間就把臉耷拉下來了,然後愁眉苦臉地把食指豎在嘴巴前面,示意況輝噤聲,“噓,别鬧,是任随一的電話。”
任随一絕對是這個世界裡最好使的外挂,一聽到他的名字,況輝立馬就不動了,看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熄了繼續打鬧的心思。
孟棄緩緩放下舉過頭頂的手,改成雙手捧着手機看的姿勢,好像他手裡的那部手機忽然就加了重量似的,一隻手已經拿不動它了。
緩過勁來的況輝為了故意氣他,就趴在他耳邊沾沾自喜地催促他,“嘿,愣什麼神呢,快接啊。”
孟棄無語望天,“呐,給你,既然你這麼激動,那你替我接啊。”
說和做又不是一回事,況輝一下子就竄出去了半米遠,待站穩後便一口回絕孟棄道,“關我什麼事,誰的電話誰接。”
哎……
不确定任随一為什麼給他打電話,但隐隐覺得可能和孟凱澤誤食辣椒有關的孟棄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他的緊張感也因此來地特别快,快到他心慌慌,他先是皺了皺眉,接着又清了清嗓子,最後才豁出去一般按下了接聽鍵。
但想象中的怒氣并沒來,任随一在電話那頭語氣淡然地對他說,“下樓,跟我回一趟家。”
任随一的聲音是極富穿透力的那種,再淡然的聲音,經過他的口說出來也帶着一股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一個“不”字在孟棄的舌尖兒上轉了三圈,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咬着牙對任随一說,“好的,等我五分鐘吧,我馬上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