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一後背一僵,立時手足無措地定在了原地。
不知道書中“孟棄”有沒有在他的面前放聲大哭過,如果也這樣哭過,當時的他又是怎樣的反應?
眼下哭到抽噎不止的孟棄着實給他整不會了,一時間他抱着把頭深埋在他胸前的孟棄就像抱着一個易碎的瓷器般緊張,眼睛緊盯着孟棄的發旋,手上也在慢慢加重着力道,但心思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嘴巴翕動開合多次,最終也沒能擠出一個字來。
或許對于霸總人設來說,溫言軟語是比冷言冷語更難說出口的設定吧,需要他打破常規費力去琢磨。
當然了,更或者此時的沉默正是孟棄想要的。
“怎麼啦怎麼啦?!孟棄,是你哭了嗎?!”
眨眼間況輝便拉着董佳銘旋風般跑進了孟棄的卧室,然後站在盥洗室的門口向裡探頭探腦,當視線和任随一對上後,他立馬就識趣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但腳下沒動,眼睛則快速轉到孟棄身上,一刻也不耽擱地從頭掃視到腳,估計是在檢查孟棄到底傷到哪裡了。
任随一輕輕轉動腳尖,用自己的側肩把孟棄的上半身擋了個嚴實,之後才輕咳了一聲,向緊急趕來的況輝和董佳銘解釋說,“他腸胃不舒服,吐了半天,吐難受了。”
況輝随着任随一的動作收回了探究的視線,但臉上那抹對任随一極度不信任的表情卻沒收回去,看着任随一半是玩笑半認真地說,“哦——這樣啊,那——還用去醫院瞧瞧嗎?”
男子漢大丈夫吐兩口就哭了?鬼才信吧!孟棄他又不是什麼嬌氣的奶娃娃。
顯然況輝并不相信任随一的說辭,但礙于任随一的身份、地位又不好正面反駁回去,因此隻能暗戳戳實則明晃晃地陰陽怪氣一通。
也就是任随一了,但凡換個人呢,敢惹他的朋友,看他怼不怼死他吧!孟棄分明從況輝的話裡聽出了這樣一層意思,因此躲在任随一懷裡的他瞬間就僵直了後背,非常怕況輝管不住他那張嘴再說出什麼搶白任随一的話來,更怕況輝撺掇着任随一把他往醫院裡送。
其實在況輝咋咋呼呼着喊“怎麼了怎麼了”沖進來的時候孟棄就清醒過來了,他知道眼前這溫暖寬厚的胸膛不是他爺爺的,而是任随一的,他當時就想從任随一的懷裡跳出來,但随後況輝把他從頭打量到腳的視線裡明顯帶出來的探究意味搞得他騎虎難下,為了避免被況輝當成把子當面開嘲,他隻能先繼續窩在任随一的胸前當鴕鳥,并期待任随一能聽到他的心聲,用霸總之力把況輝和董佳銘“趕”出去。
但是況輝卻提到了醫院。
這醫院——誰愛去誰去吧,他是不去的,因為在他看來消毒水的味道和毛肚的味道對他的刺激幾乎不相上下,他好不容易才把嘔吐的感覺壓下去,總不能再跳到醫院那個坑裡去重新吐一次吧!
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所以況輝那邊剛說完,孟棄這邊就“生龍活虎”地從任随一身上跳到了地上,先背轉身避開齊刷刷看向他的三雙眼睛,然後低着頭走到盥洗台前擰開水龍頭沖起臉來,差不多沖了七八下之後才停下,但沒擡頭,就着低頭的姿勢對任随一、況輝和董佳銘說,“我好了,不用去醫院。”
羞臊外加底氣不足,使得他的聲音分外小。
“你是跟醫院有仇嗎,一說去醫院你就說好了?要是真好了也行啊,誰不巴望着你徹底好起來,但你是真的好了嗎?三五不時就來上這麼一次……你的胃是鋼鐵做的嗎?你真受得了嗎?好吧,就算你能受得了,但我們這些看着的人可受不了。”況輝的音量比孟棄的大了十倍不止,一口氣把想說的說完之後就氣鼓鼓地朝着天上翻了個白眼兒。
孟棄抽了一張洗臉巾擦掉臉上的水漬,期間視線快速掃過盥洗台上的那面鏡子,發現眼睛已經不紅不腫了才轉向況輝他們,隻敢用眼角餘光掃一眼任随一,都沒好意思正眼去看他,“不是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嘛,更何況是難纏的腸胃問題呢,你總得給我時間讓我養養吧,總不能有點兒風吹草動就往醫院跑,我覺得這純屬是給醫護人員添亂,耽誤人家救治急重症傷患的行為,是完全沒必要的。”
因為是被諱疾忌醫了一輩子的老人家養大的,孟棄早就在孟家二老的熏陶下養成了“小病自治大病扛,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去醫院”的就醫觀念,所以即使沒有消毒水的問題,孟棄也不會輕易去醫院。
但這樣的就醫觀念,在這間房子裡的幾個人裡頭,有一個算一個,估計除了祁運以外沒人能理解孟棄認同孟棄,這會兒祁運并沒在現場,大概出去扔垃圾了,所以孟棄孤掌難鳴,一時間投射到他身上的那六道視線更灼人了。
“天呐孟棄,我是不是還得給你頒發一個品德高尚獎?”終是沒能摁住況輝,他到底還是開嘲了。
孟棄抿緊了嘴巴,心想獎不獎的倒不用,隻要别再逼我去醫院就行了。
就在孟棄為難的時候,任随一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孟棄的手腕,拉着他往卧室正中間那張大床的方向走,邊走邊對他說,“先去床上休息十分鐘,十分鐘之後還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去醫院。”
聽到“床”這個字,孟棄的後背都麻了,那感覺就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他後背上賽跑似的,搞得他渾身不自在。
幾分鐘前任随一之所以把他從地上抱起來,就是為了讓他去床上休息的。
他可倒好,哇一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