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棄先把新買回來的拉杆箱靠牆放好,走到床邊時又皺着眉把那本書塞到書桌抽屜的最下層,然後才拿了換洗衣服去院子裡沖涼。
一瓢井水兜頭澆下的瞬間孟棄隻覺得空氣裡全都散滿了冰涼的小水珠,浸泡在其中的他是一整個身心舒暢,但下一秒忽然想到去上大學後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用家裡的井水洗澡了,他又莫名起了點小傷感,頓了一下後忍不住又接連澆了好幾瓢井水,直到過足瘾才開始擦洗起身體來。
下午和賀聰他們在學校附近的籃球場打球的時候,他不小心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撞了,當時沒覺得怎樣,現在沖涼時才發現大腿外側被那人來不及收回去的腳踢出來好大一塊青紫色的印子,看着怪觸目驚心的,一碰也特别疼,此外膝蓋上蹭破皮的地方被沁涼的井水一淋,那感覺也是相當的酸爽,一時間給孟棄疼得呲牙咧嘴的,繼續沖涼的心思都跟着消散了一大半,因此他隻草草地擦洗一番後便跑回了卧室去找跌打藥膏。
但跌打藥膏在抽屜裡放着。
要想把藥膏拿出來得先拉開抽屜才行,但當孟棄伸手觸碰到抽屜的把手時他忽然記起來那本書也被他放進抽屜裡了,突然之間他就不想拿藥膏了,甚至在心裡安慰自己說忍忍算了,反正傷得不算重,塗不塗藥膏的沒所謂。
或許書中“孟棄”的死給他帶來的沖擊太大了吧,這會兒他是真的打心底裡抵觸那本書。
午夜時分被疼醒的孟棄于黑暗中挪動了一下手腳,瞬間便開始後悔起來,後悔因為一本隻是小配角和他重名而已,實則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的書做了那個不塗藥膏的錯誤決定。
誰能想到那一腳的威力竟然這麼大呢,睡一覺之後痛感已經從大腿外側蔓延到了全身!屁股疼,腰疼,胸口疼,嗓子疼,嘴巴疼,眼睛疼,頭疼……細細感受下來,一米八多的身體上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
這迅速蔓延開來的痛感來得如此詭異,不知情的人定會認為孟棄是被大卡車給從頭到腳碾了一遍,絕不會相信他隻是被人在大腿外側踢了一腳。
疼得受不了的孟棄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想趕緊下床去找出藥膏來塗一塗,至少先補救補救吧,如果天亮之後還這麼疼的話再去診所瞧瞧,别是有内傷。
但起身的過程中他覺察到了不對勁。
首先是床的軟硬度不對勁。
他自己的床是村子裡的木匠手工制作的木闆床,很硬的那種,即使在鋪了兩床褥子之後給人的感覺也還是硬邦邦的,但是他現在躺着的這張床卻超級軟,就像書裡寫的那種彈簧床一樣軟,随着身體的挪動還會左搖右晃的。
其次是床單的手感不對勁。
現在的床單是全然陌生的柔軟滑膩,摸着像…像雲錦還是綢緞的,和他那床老粗布床單的手感一點兒都不一樣。
由此可以推斷這裡很大可能不是他的卧室,至少這張床不是他的床。
再繼續往周圍摸索,他竟然還摸到了一個人的胳膊!不是他爺爺奶奶那種瘦骨嶙峋的胳膊,而是一隻肌肉飽滿硬實的胳膊!
也就是說他的旁邊正躺着一個人,很大可能還是一個陌生男人。
這是什麼魔幻開場啊?!給孟棄吓得直想尖叫,因此掙紮着下床的動作也更迅捷了。
但他這邊剛一動,床那邊的人也跟着有了動靜,就在他的雙腳好不容易才摸索着踩上地面的時候,那邊那人也同步打開了床頭燈。
昏黃的光線唰地亮起,一下子便驅散了一室的黑暗,但光明的到來并沒給孟棄帶來多少安全感,反而驚得他的心髒都驟停了一瞬。
和他猜想的一樣,這裡确實不是他那間又小又破又潮濕的卧室,而是一間差不多有他家院子那麼大的大卧室,裝修得富麗堂皇的,一眼看過去要多華貴就有多華貴,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都想象不出來世上還能有這麼漂亮大氣的房間。
隻是房間裡的擺設少得可憐,除了他身下這張超大size的床之外就隻有一套雙人茶桌和一台差不多鋪滿了半面牆的電視機了。
或許這裡都不是誰家的卧室,因為看上去更像是酒店。
甭管是哪裡,反正不是孟棄的家,也正因為這樣,此時的孟棄已經不太會思考了,而是驚魂未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身後那人被孟棄吵醒後明顯是不爽的,和孟棄說話時的聲音裡都帶着壓抑不住的怒意,他朝着孟棄的方向低吼,“孟棄!你又想幹什麼?!還沒鬧夠嗎?!”
孟棄?我嗎?
孟棄被那人的聲音喚回神志的同時也被吓了一跳,他驚慌失措地向後扭頭,登時便對上了一雙噴火的眸子。
幸虧此時的他和那人之間有段不短的距離,不然他真的怕他的皮膚會被那人眼中的怒火燒焦。
這樣太可怕啦……
搞不清狀況的孟棄吓得趕緊把頭扭了回來,顫着聲回答那人,“我…我……”
“你什麼你,說話!你不是挺能說的嗎!”身後那人應該是萬分嫌棄孟棄的嗫喏,又厲聲催促道。
孟棄聞言抖了一下,趕緊回答說,“我想回家!”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