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翟國人,拿着秦國國君的畫像,在秦國故都郊外的山頭找秦君。
這委實不可思議。
慕容蓿心下驚疑,面上卻仍是從容,還更加近得往那四人畫像跟前湊了湊,表現得就像自己并非這畫中的其中一人。
隻見她伸出手來,有意識地用袖子擋住了畫着她的那部分,指尖點了點畫上的流玥:“這位郎君眉目疏朗,皎皎然如雲中之月,看着不似尋常人物。”
點評流玥時,也全然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那語氣那神态,愣是誰都想不到,她用這般漂亮話描述的人,其實近在眼前。
流玥擡眸望過去,就聽她清脆的嗓音帶着疑惑問隗七:“兩位壯士是要找這四人做什麼?”
“誰知道呢!”隗七心直口快,想也不想就接了一句。
“诶?”慕容蓿錯愕。
因着吃過慕容蓿的兔子腿,隗七覺得眼前這位夫人心靈手巧又熱情好客,不自覺生出了幾分好感。見她面露疑惑,他長歎一口氣,說道:“我家主人老是想一出是一出,放着家裡識大體的賢惠媳婦不要,整日嚷嚷着要找什麼天神指給他的媳婦!這不,有人告訴他,把這四人請回家去,他就能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所以,就讓我們大半夜的在這山上尋人。”
哈?慕容蓿聽得一愣一愣的。把秦君請回家,能不能讓這家主人得償所願不知道,但倒黴是鐵定的,這隗七的主人怕不是被誰坑了吧?
隗七說完了前因後果,又是一聲長歎,言辭間頗有怨氣:“夫人你說,我家主人是不是腦子進了水,也不想想,這大半夜的,誰家好人會在山裡晃蕩?誰家好人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要走山林裡的偏僻小路?”
“我家好人。”慕容蓿冷不丁接了一句。
隗七不由一愣,目光掃了一圈廟裡其他人,讪笑:“夫人别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想說我家主人,他啊,沒什麼壞心思,看旁人也沒什麼壞心思,常常輕信于人。就像這回,為了他那個天神賜的媳婦,旁人一撺掇就來了這。我都懷疑,我家主人都沒用腦子去想過,這事妥當不妥當。”
“隗七,你話多了。”一旁的隗九聽不下去了,沉聲提醒道。
隗七咂咂嘴,不以為然:“阿九,我就不信你沒怨氣,沒為咱家夫人感到不值過。想想這麼些年,什麼樣的髒活累活,夫人她沒幹過,這整日勞心勞力的,沒落着個好,如今還給整這麼一出。我就問你,那神女姐姐何許人,若真帶了回去,那可是捅了大簍子了!”
隗九皺了皺眉:“主子們的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我們按吩咐行事即可。”
隗七哼了一聲,這一番話說下來,他是越發覺得氣憤。隻見他瞅了一眼畫像,便沒好氣地将畫像拍到了隗九懷裡:“反正這人,我是真不想找,你要找,你自己去!”
隗九被隗七推攘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他不高興地睇了眼隗七,将被對方弄得有些發皺的畫像重新撫平。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畫像中的一個女子與慕容蓿很是相似。他目光一頓,猛然看向慕容蓿:“我瞧這位夫人眉眼間與這畫上之人有些相似。”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就拿我和我一位表兄來說,他的那些個親朋好友,那是常常将我當做了他。”慕容蓿眉眼彎彎,絲毫沒有表現出一點被發現的慌亂,“再說,你們尋的是四人,我們一行人卻是六個,數量對不上。”
慕容蓿言之鑿鑿。
隗七也幫腔道:“就是,就是。找人哪有這麼好運,碰到個人就是我們要找的。”
隗九看了看畫像,又看了看神色淡定的慕容蓿,對自己的猜測動搖了。
“不,這畫像上的就是我們。”蓦地,流玥清清冷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慕容蓿:“……”
這大魔王想做什麼?聽隗七方才的叙述,這事哪哪都透着怪異,以流玥那謹慎的性子是會避一避的,怎麼現在反而自我暴露了?莫不是當了國君,頭上沒人壓着,就沒那麼從前的謹小慎微了?
慕容蓿不解地看着朝她緩步踱來的流玥。後者将手搭在她肩頭,微微施力,将她往他身後帶了帶。
“在下落英樓明珏,經營一座茶樓,就是你們要找的茶商。”流玥目光輕飄飄掠過慕容蓿,看向隗七和隗九,“在下也是信遠侯門下舍人,深夜在此,正是奉了信遠侯之命,為貴主人分憂。”
說話間,流玥斂了一身威儀,謙遜有禮地對着隗七和隗九作揖,乍一看還挺像個溫潤和善的商人。
隗七和隗九相互看了一眼。
前一刻還不承認,下一刻就認了。這變化來得太快,不但隗七有點懵,隗九也有點轉不過腦子來。
“可方才尊夫人否認了。”隗七說道。
“此事夫人并不知情。她素來行事謹慎,見兩個陌生人拿着畫像在尋我們,心中有疑,便不敢冒然承認。對嗎,夫人?”
“是。”慕容蓿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句,補充解釋道,“我與夫君常年在外走動,山匪惡賊見過不少,戒備之心自是要比常人重些。也怪夫君事先沒有與我通氣,差點誤導了兩位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