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蓿面色一僵,嘴角冷冷一扯:“我還說,喜歡你這樣日日捧着我,哄着我的。”
這回輪到封缭變了臉色,他暗罵一聲自己嘴賤,忙道:“公子,夫人什麼都沒說。”
流玥:“……”
“對,我什麼都沒說,夫君約莫是聽岔了。”慕容蓿終于對上流玥的目光,她眨眨眼,一臉乖巧聽話的模樣。
流玥眼角跳了跳,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還不從我身上下去?”
“哦。”慕容蓿應了一聲,動了動腿,又尴尬地擡起頭看流玥,“腿麻了。”
流玥:“……”
流玥捏了捏眉心,輕輕歎了口氣。他微微坐直身子,右手穿過慕容蓿咯吱窩,環住她,另一隻手挪開她壓在他身上的腳,讓慕容蓿倚着他慢慢站到地上。
他動作輕柔,面容沉靜,已然沒有了盛怒之色。
慕容蓿心跳漏了一拍,鼻下聞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混着血腥味的蘭花香,身側靠着的是他暖暖的、寬厚堅實的胸膛,她不由神思恍惚了起來。
“你晨間可有吃什麼蘑菇湯?”慕容蓿問。
流玥愣了愣:“沒有。”
“那是我吃了什麼蘑菇湯?”
流玥面色古怪:“并沒有。”
“沒有?”慕容蓿略帶疑惑地皺了皺眉,看流玥的神色透着幾分茫然,“那為什麼會覺得那麼不真實?”他正常的反應,應該是毫不憐惜地一把推下她啊!
流玥目光閃了閃,明白慕容蓿緣何發出“有沒有吃蘑菇湯”的疑問。她是想問,他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沒同她計較。
确實,換做從前,無論慕容蓿出于何種原由,連着兩日咬他,他是絕不會客氣的。可現在,他氣歸氣,卻再不敢與她争鋒相對了。
他怕,怕慕容蓿再次遠離他,怕一個眨眼的功夫,她又消失不見。這也是為什麼,這些日子,他始終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她覺得不真實,他又何嘗不是。
“這樣不好嗎?”
慕容蓿站穩的同時,流玥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垂眸,目光輕飄飄掠過慕容蓿,輕輕問了一句。
這句話,像是在問慕容蓿,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古裡古怪的。這是慕容蓿此刻唯一的想法。
流玥也并不想要得到什麼答案,他放開慕容蓿,就轉向封缭。
封缭立刻将從仆人身上搜來的袖箭呈了過去:“這人身上隻發現了袖箭,沒有找到鑰匙。”
流玥接過袖箭,仔細看了起來。
當今世上,武器鍛造比較厲害的是秦國、楚國、燕國和盛産銅鐵礦的鸠國,其中,燕國最擅暗器,尤其是袖箭。
流玥手中的袖箭精巧,圓筒箭匣内分兩格。一格藏箭,裡面尚有兩支七寸的短杆箭簇。另一格為箭膛,距離袖箭尾端一指處有蝴蝶片,扣動這裡,箭膛内的短箭就會激射而出,射中三十步内的人和物。
袖箭尾端有一處鳳鳥銜珠的印記,乃是前朝周王室的圖騰。
相傳,在一千多年前,有容氏統禦天下,殘暴不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周之始祖祈禱上天,欲誅無道,解民于倒懸。上蒼感其誠意,命鳳鳥銜八枚玄天珠而降,協助周王滅有容國。此後,周王室便以鳳鳥銜珠為圖騰。
後來,周國覆滅,王室絕嗣,諸侯裂土分疆,競相稱王。燕國乃是周王室旁支,宗主國覆滅之後,便自稱周之正統,以鳳鳥銜珠為圖騰。
猞猁來自燕國,袖箭也來自燕國,顯而易見,這些賊人的背後與燕國脫不了幹系。
流玥指腹摩挲着袖箭的筒壁,審視被玄鳥衛制住的仆人:“誰派你們來的?”
那仆人擡起頭來,冷厲的目光直刺李無涯:“沒有人派我來,硬要說有,那就是慕将軍和那枉死的數千亡靈!今日我技不如人,認栽!但是,李無涯——我不是第一個人,更不會是最後一人!你記着!我們定将你的頭顱懸于鳳阙城頭,祭奠将軍,祭奠那些枉死之魂!”
“不好,快卸了他下巴!”慕容蓿察覺到不對,出言提醒玄鳥衛。
然而,已經晚了。
那仆人說完,嘴裡便湧出血來。
他咬舌自盡了!
死時,那一雙眼仍怨毒不甘地盯着李無涯。
他眼中的仇恨是那樣真實。慕容蓿忽而就心情沉重了。
她想,也許她想的不對,确實是有人為慕北芪複仇而來,隻是這些人并不知道,他們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