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蓿淡定地笑了笑,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
有了這一小條火帶的防護,傷了胳膊的遊俠得了喘息。
好險!若非慕容蓿揮的那一下,他險些就被那猞猁咬住了脖頸。雲舟大口喘着氣,正想同慕容蓿道謝,卻在瞧見那張臉時噤了聲。
他是雲濟的同胞兄長,雲舟,性子較雲濟沉穩。所以,當看到與慕北芪極為相似的慕容蓿時,他沒有像雲濟那樣震驚地喊“将軍”,就隻是那樣看着,神色驚疑不定。
慕容蓿已經被這種看到熟人的目光看得麻木了。她擡眸回視:“我取來的燈油不多,還要勞煩壯士在火滅之後,再多撐會兒時間。”
慕容蓿的聲音柔軟恬靜,與雲舟記憶裡的那人不一樣。
他靜默片刻,道:“在下定全力以赴!”
說完,他便回過頭去,握緊掌中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火牆另一頭的野獸們身上。
燈油燃起的火,熄滅得比慕容蓿預計的早。
火苗一弱,猞猁們又前仆後繼地撲上來。
自猞猁現身到現在,已過去大半個時辰。數十隻猞猁被砍殺了七八隻,尚有十來隻,而保護慕容蓿等人的六人,此時也有了疲态。除了四名玄鳥衛尚有餘力,李遊和雲舟看起來快要堅持不住了。
慕容蓿擡頭看了看天空,彎彎新月西垂,而流玥還沒回來。
她不由憂慮起來。
又過了一刻鐘,猞猁們察覺到李遊和雲舟破綻越來越多,便朝着他倆越發頻繁地撲過來。
慕容蓿拽緊了火把,還想過去幫忙。
青鸾有了方才的經驗,死命拽着,不讓慕容蓿走一步。
現在的慕容蓿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掙不開青鸾。
“青鸾……”慕容蓿無奈。
青鸾一臉堅定:“夫人的安全最重要!您不當回事,那青鸾代您當回事!”
好吧……
慕容蓿扶額。
另一邊,雲舟和李遊的處境已然不妙。有一隻猞猁猛撲向李遊,右前爪拽住了李遊的劍。
李遊同野獸們纏鬥了許久,力有不支,這回沒法掙開猞猁的爪子,便隻能眼睜睜看着它另一隻爪子朝他兜頭落下。
糟糕!李遊瞳孔一縮,隻聽耳中“嗡”的一聲,腦中瞬間空白。
“噗!”
适時,一道冷白劍光劃空而過,揮向李遊的猞猁爪被一劍砍落。聞得那野獸凄慘的一聲“嗷嗚”,下一刻,首身分離。
李遊隻覺肩上一重,人被一股大力甩向後面。待他站穩回神,就見一襲玄衣的流玥持劍而立。
四尺青鋒,寒光凜凜。
尋常刀劍三尺長,而流玥的劍卻足足長出一尺,其劍身卻又要細上兩指,狀如柳葉。隻見他手腕一翻,劍光渾渾如日行于水,将劍脊上那兩個古體字映照得分外清晰。
那是秦國工匠用特殊技法熔刻在劍身的兩個字——定阿。
劍如其名,一挑一刺,氣勢如虹。劍鋒過處,摧枯拉朽,似有撼山蕩海之威。
流玥耍的也是一套青萍劍法。他身法敏捷多變,運用得得心應手。與他一對比,李遊的身手就顯得生澀多了。
李遊呆呆地看着流玥。
衆人隻見劍光與黑影交錯,猞猁們的嘶吼聲漸漸弱了下去,直到消失。
十七八個呼吸間,流玥、封缭和玄鳥衛就将猞猁們盡數斬殺。
血染定阿。刀劍寒光中,野獸們的血順着劍刃一滴滴落入腳下泥地裡。
那粘稠的血滑過劍刃,留下一道淡紅色痕迹,在明滅微黃的火光中,好似芙蕖始開,美麗妖冶又令人膽寒。
流玥手腕一抖,定阿劍輕顫低鳴,那劍上的血盡數被抖落下來。随即,他目光一轉,看向了慕容蓿,幽幽黑眸倒映搖曳的火光,駭人的氣勢又一點點散了出來。
秦君生氣了。
慕容蓿言笑晏晏,似乎并沒有被流玥吓到。倒是一旁的兩位玄鳥衛腳下一軟,當即單膝跪地,告罪:“屬下失職,未能攔住夫人,讓夫人踏足險境,請公子降罪!”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慕容蓿此時大概已經被流玥刺得千瘡百孔。再加上他眼底的火,慕容蓿想,她不僅會千瘡百孔,還會被燒得隻剩一點灰燼。
不過,慕容蓿此時倒真的一點也不害怕,自見到流玥的那一刻起,她始終緊繃着的神經松懈了下來,疲憊和乏力随之而來。
“流玥,我頭暈。”
慕容蓿暈暈乎乎地軟倒下來,手中的火把掉落到地上,骨碌碌滾到一隻猞猁屍體邊緣。
流玥一驚,迅速将定阿劍丢給封缭,在慕容蓿倒下的刹那接住了她。
這時候,慕容蓿突然發現,身體廢了也是有好處的。
就像現在,流玥怒火濤濤。而她卻因身體疲乏而暈倒了,不必直面盛怒的大魔王。
在意識徹底混沌前,慕容蓿在心裡大笑了一聲,慶幸逃過一劫之餘,她又有些納悶:話說,流玥大魔王那麼生氣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