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打後面出來,小夥計耳語一番,掌櫃的點點頭,拿餘光打量鄭老四一眼,笑模笑樣拱手道禮。
大買賣家的掌櫃,都是人精,自然不會像小夥計一樣看人下菜碟,鄭老四要吃茶,就給上頂好的茶,要吃鮮貨,也叫人拿瓜果梨桃擺一盤子。
“小爺,您這是打哪兒來呀?”
“我就愛吃咱們豫州的毛尖兒,翠溜溜的,嚼着清甜。”鄭老四把茶杯放下,“就是這茶不正,不是咱們信陽的,吃着像是銅陵的。”
“喲,小爺您慧眼如炬,還真是打銅陵來的茶,去年義陽鬧了匪,别說是茶葉了,就連北上的絲綢布匹,送進宮的瓷器一應,都得繞水路打青州那邊過,咱們小地方的買賣,得最好的,也就是銅陵的毛尖了。”
掌櫃的又打發人去端一份上好的糕點賠禮,順手打開盒子一條縫,打一眼看裡面的東西。
“這是我家老爺子從我爺爺那兒接下來的小玩意兒,東西不貴,說是開國年間安王府賞下來的,但上面鋸補的手藝,是京都頭一号鋸匠師傅鄭一手的功夫。這滿城我就瞧你家是有眼界的,你看看,這東西值幾個錢兒,報個數,爺急着錢使。”
掌櫃的拿起碗細細的打量,年代不假,再看上頭锔瓷的手藝,芝麻粒大的梅花釘,也确實是鄭老鋸匠的本事,東西值錢,卻不歸他們店裡的生意。
掌櫃的目光落在鄭老四手上,拇指與食指間生有厚繭,指甲磨損短平,不像是安逸享樂之人,倒是像個學手藝的。
掌櫃的笑着問:“敢問小爺貴姓啊?”
鄭老四倒是實誠:“姓鄭。”他眼神看向掌櫃的手裡的碗,“我爹就留下了這麼一個東西,要不是入贅給人當兒子的日子太難熬,誰舍得賣它啊。”
掌櫃的臉上客套幾分:“感情是鄭老先生家的公子,老先生锔瓷的手藝,真真乃當世一絕,我在京都跟着師傅做學徒的時候,與你家的買賣還是鄰居呢。”
“隔壁?”鄭老四哂笑,“我家隔壁左邊是便宜坊,赢銀子的地方,右邊隔條街是宣平侯府的酒樓,不知掌櫃的在哪家高就。”
試出他所言屬實,掌櫃的笑着搪塞,說自己記錯了,并惋惜自己這是玉器鋪子,鄭老四拿來的東西雖好,可買賣還得東家做主,不如他給搭橋引線,叫鄭老四拿着這碗去斜對角的萬有當鋪瞧瞧,還熱絡了叫了個小夥計,要給鄭老四引路。
“看吧。”鄭老四起身将碗收了回來,原樣放進盒子,“到底是我爹留給我的念想,既然老天爺盼着我留下,銀子的事情,我再想别的法子。”
鄭老四坐上牛車往城南去,出城門,也不沒走太遠,就在路邊找了個小客棧住下。
進屋關門,碗妖從盒子裡跳出來拍着心脯一陣後怕:“我當你真要把我給賣了呢,咱們說好的要往南邊去,南邊有海,我活這麼大了,也沒跟着郡主娘娘去南邊看過海呢,你答應了我要去南邊見見世面,可不準食言。”
“不能夠。”鄭老四笑笑道,“你快進去,跟着的人還不知道走沒走呢,叫人瞧見了,發現你會說話,還不得請法師來收了你。”
“我又沒做什麼錯事兒,憑什麼收我?”碗妖嘴上不服氣,還是跳進盒子,“李天師那個大一個神仙,當初在郡主娘娘府上,也沒說過我是妖精。現在的小道士,多是半瓶子晃蕩的假貨,降妖的本事沒有,唬人摟銀子的能耐,天大。”
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屋裡說話,到了飯點,叫店小二拿幾樣飯菜,也在屋裡吃飯。
此時此刻,鄭老四在客棧積極扒飯,不見的那一位,小神仙半紮長就在城裡的幾家商鋪庫房裡飛着四處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