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y華欣\感謝小梅的知識咨詢
『一江水漲一江潮,半畝田有半畝墒,種地的攢不起一吊錢,皇帝也不使那金鋤頭。』
第一回
故事是在秦末,常君後篡位,女帝囚于雲中诃觳台,真龍讓位,惡蛟坐巢,紫微星偏天璇天樞于北,異象橫生,瘴氣遍野。
保皇一派與護國一派打了十數年的仗,兵乏糧弊,民生艱難,一場風吹來了個征兵的官兒,點了名要大小曹莊一并四縣一十八村補齊了今年的兵役。
縣太爺一聲令下,差役們領着惡犬撒了歡兒的在村子裡轉悠。
“叫寬裕幾天?問我?”劉裡正指着自己的鼻子也犯難,“京官老爺親自到衙門口催的債,咱們村落了廿七個名額,一家一戶還富裕個,我家小子多,算我占個大便宜,記了我跟我家二娃的名兒,過了後日,咱們高樓村的裡正我家就不擔了。”
鄭老四抿着嘴手上活計不停,一陣敲敲打打,橫木杠推着擰成麻花的繩子,幾顆黃銅制梅花釘擱在桌上的盤子裡,風一吹,咕噜噜轉響。
他是個鋸匠,好賴算門手藝,從前日子好的時候,走街串巷接點兒小活,也算能養活一家子,隻是這些年大家夥都艱難,熬日子的活着罷了,他才省了腿腳,在門前的一畝三分地裡刨食兒。
“那我沒法子啊,玥兒她娘做不來這些活計,我家玥兒又小,我去打仗,村裡要看着她們娘倆餓死不成?”鄭老四東家西舍的走動,見過的世面不少,可不怕裡正。
鄭老四撚兩枚釘,使不上的那個拿牙咬住,抱怨的話也含糊起來:“锔這個碗,又不收你錢,說句不外道的話,我家這情況,叔你也知道,近鄰遠親好賴算一家子,總得叫人有個活路不是?”
說着,他手上小錘的力道愈大,劉裡長倒抽一口涼氣,忙不疊道:“乖乖哩,你是我親侄兒,這碗可是鳳至年安王府裡傳下來的寶貝,也就是知道你小子手藝好,我才拿來給你修的,這寶貝金貴着呢,換别人,我也舍不得給他們敲打,萬一稀碎了,他們也賠不起。”
鄭老四金剛鑽擱木屜裡,乜眼皮看他:“要不,您拿回去?”
得了便宜還賣乖,今兒個不說個免兵役的法子,這破碗他也不修了。
“别呀!”劉裡正忙道,“咱們上三村誰不知你鄭锔碗的锔碗正,你給叔修好,叔就……”姓劉的眉頭緊蹙,咬着嘴唇似是狠了幾狠心,才接着道,“叔就豁出去這張老臉,給你去衙門口讨個人情。”
鄭老四臉上見笑,皺緊的眉目舒展開來,端正的臉上生了一雙劍眉,大眼睛高鼻梁,斯斯文文的模樣,不說他是個鋸匠,換身衣裳,說他是鎮上的教書先生也能唬住人。
“這不就感情好了,打今兒起,您就是我親叔,我叔家的傳家寶,我一百個上心,準給您锔的鼈飽囫囵個兒,就跟……就跟平江府那些老爺們手裡把玩的锔金杯子似的。”
劉裡正撇撇嘴,心裡也知道指不上他孝敬,便把醜話說到前頭:“咱可先言明啊,我這老臉豁出去了,人情還得白的來湊,我也是費了心思打聽來的,一個人頭,這個數,你要是不方便去縣裡,把錢給我,叔替你交上去。”
“一吊半?”鄭老四才舒開的眉頭又攏了起來,地裡刨食兒艱難,鄉下人一天也奔不到一兩個銅闆,一吊半得他一家子好一陣野菜糊糊的熬呢。
“噫。”劉裡正嘴撇成了歪瓜,輕蔑道:“一吊半中個啥?一兩五錢,少一個子兒,都不成。”
“多少!”
鄭老四一錘敲在了手指肚上,驚呼着從小馬紮上跳起來,眼珠子瞪的牛大:“賣了我也值不了一兩!”
他聲音響得很,屋裡囡囡聽見動靜,推開門左右咣當着跑出來:“阿爹,阿爹怎麼了,我豆豆,讓我豆豆……”
小姑娘三四歲的模樣,滿月臉兒,小翹鼻,圓溜溜的杏眼皺起眉毛更生幾分無辜,眼睑處生了顆芝麻粒兒大小的淚痣,被鄭家兩口子養得極好,咬字還不清,就知道心疼她爹了,小嘴一撇,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疼麼?阿爹疼麼?給你呼呼,我給你呼呼。”
劉裡正家一屋兒子,瞧見小姑娘也稀罕,話裡捎帶着點鄭老四:“閨女是爹娘的小棉襖,我家要是也有個丫頭,我也舍不得錯眼,世道艱難,這眼珠子似的寶貝,比小子更難長大。”
鄭老四抱起閨女,隻想了一下,點頭應了:“一兩五就一兩五,我想想法子。”
又問清了交給衙門口哪個,鄭老四也沒锔瓷的心思,尋了個由頭,說缺了锃锃亮的好錫塊,今兒明兒尋得了,才能補全,回頭齊活了,他親自給劉家送回去。
常言道,邁不出的回頭腿,張不開的借錢嘴。甭看鄭老四白日裡答應的幹脆,晚上躺在床上,心裡卻卻犯了難。
借錢借錢,最難的就在張嘴這一關,凡是個有皮有臉知道廉恥的,誰也不願意張這個口,何況他那老丈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媳婦兒,媳婦兒。”隔着閨女,鄭老四搡了下床裡的媳婦。
“啊?咋?”鄭錢氏半夢半醒地應他。
“你說,我要是找咱爹借錢,成不成?”
“借多少?”
“一兩。”想到一事不煩二主,又改口道,“額,一兩半,就借一兩半。”
“我爹?”鄭錢氏問。
“不然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