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間,施彌重新感受到體内的靈力,充盈地填充丹田和四肢百骸,輕松,油然的自内向外的輕松。
她從軟墊起身,朝長老行禮:“多謝長老。”
“無妨。”
施彌站起身,卻看到他眼眸深重地望着自己,看來他并未全盤解除對她的懷疑,簡直棘手。
心裡再多憤懑,面上卻無流露,她盈着笑:“今後弟子定謹慎小心,不再耗費師兄師姐們的精力和時間。”
“事已發生,也别太苛責自己,也有結界弱化的關系,我已進行加強。”
聞言,施彌斂下眉,“那是再好不過。”
出域舒閣時,外頭天色風雲變幻,從烈日當空變作烏雲密布,涼風漸起。
施彌擡眼看向這天,覺得今夜會下一場很大的雨。
沿着螺紋玉階往下走時,張宜楓一路問道:“需不需要去醫堂一趟?”
“我看還是去一趟,看是否有内傷。”
施彌可不想再去醫堂,她對那裡深有陰影,就怕梁澤再度執劍追她,那雙血紅的眼中充斥對她的殺戮。
她情緒不高:“我不去了,宜楓哥哥,我想回房休息會兒。”
張宜楓一怔,回神來:“行,你是該歇歇。”
她獨自往外走去。
目送着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陰沉的天色裡,久久未收回眼。
見自家少主失了魂般的神态,意外的呆愣。若是有弟子路過,定要嗤笑一聲,阿坤好心提醒道:“少主,施彌姑娘已經走遠了。”
張宜楓忙收起臉色,觑他一眼,擺正臉色:“回客棧。”
走不出幾步他卻吐出一口血。
阿坤驚道:“少主!”
他擺手:“無事,小傷。“拿出小瓶塞了一顆丹藥入口。
阿坤擔憂地望着他。
施彌回到房中便躺在榻上,腦袋沾到枕頭的瞬間就沉重地閉上眼。睡得太熟都沒聽見風刮到窗棂上的“呼啦”聲,也錯過這個盛夏迎來的第一場雨。
随深是被清冽的雨水淋醒,他的眼簾重到掀不起來,側過臉,模糊的視線裡是刺目的紅,以及一雙四目相對的驚恐的眼。
他赫然地翻過身,手抵在地上,淅淅瀝瀝的雨水淋在後背洇濕衣袍,他置若罔聞,等腦中的暈眩褪去,等意識清醒。
他的視角逐漸清晰。
紫藤院内一地的狼藉,高大的紫楹花樹依然挺立在暴雨之中,但身下洋洋墜落的花瓣昭示它的脆弱。
邊房之内,唯一的窗在“吱呀”作響,縱然施彌再不願起來,也被這風雨搞得沒了脾氣,走神地望着那扇單薄窗。
每當窗外有一股迅疾的風來,它便發出抖動,那面的木牆随之震動。風雨飄搖下,她有些懷疑這間房會不會就此倒塌?
重重雨幕之下,一道身影輕而巧地從邊房走出,身着披着一件輕薄的素紗白紋雲帔,施施然走進了雨中。
随深再度醒來時,望着漆黑的石壁,他擡手觸向額頭,很燙,這是發熱?他眨了眨眼,眼前還是黑色的、模糊的。
算起來,他都忘了發熱是什麼感覺。隻記得幼時發熱過一次,連着服藥三日,他如今連那藥味是澀還是苦都忘了。
所以,他此刻的飄忽感是來自于這個病?
可等他坐起身時,腦中猛現驟痛,他捂着頭緊皺眉頭,臉色痛苦,想不到這個病來得這麼急。
施彌站在洞口觀望他的臉色,臉上是不正常的白,泛着蒼青。
她緩步過去,在草席面前站定。他放下手,睜眼遲疑地凝向她,很奇怪,她一出現就奪去了他的視線,焦點凝在她臉上,他看得很仔細,從悠遠的眉到漆黑的眼再到抿得很緊的唇。直到說出她的名字:“施、彌?”
她神色冷淡,披在肩上的雲帔不見一滴水漬,對他的出聲不作回應。伸手在他眉心一點,白光一點即逝,消失與額間。
她冷聲,情緒半點都沒起伏:“宗門大比第二關卡中登問天路的指引是什麼?”
他原本尚算清晰的眼忽地暗淡,眸光失去風采,出口的聲音僵硬而遲鈍:“光,走向光。”
這個回答施彌并不滿意,光是什麼?蹙眉凝向他,“什麼光?”
他重複地念着:“光,指引是光……”根本沒有重點。
施彌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不再看他,轉身向外走去,身影在雨幕中逐漸變小。
在她走出山洞的那一刻,随深的眼突然空了一下,眼神恢複清明。他凝向山洞外,心中有一股強烈的預感,快步下床,卻一下倒在地上。他急切地爬起來費勁地走到山洞口,望着林間一眼望不到頭的黑夜,愣神。臉上怅然若失,苦笑一聲,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下一瞬,他額間白光閃現,直挺挺往後倒去,頭骨磕到堅硬的地面發出“乓啷”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