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相處中,他們看得出掌門對随深師兄的重視,也看出随深師兄對他的敬重,但總覺得二人之間有種無形的疏離感。
而悅禮師兄在掌門面前則更為自在,也更熟稔。
掌門日常起居皆在域舒閣,平日也隻悅禮一人随侍在側,連随深前來也要先行禀報或者等掌門的傳召。
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其中的親疏有别。
此種情形下,難保人不會鑽牛角尖,誤入歧途。
有部分人理解起夢境裡“随深”的做法,那種任你再優秀再耀眼卻始終被人壓一頭的挫敗感,即使那人遠遠不如你。
但他們誰也不敢妄下斷言随深殺害的掌門,話一出口,覆水難收。
僵持無果之際,有人提議:“不然我們找來長老和随深師兄,讓他們對簿、自行判斷如何?”
提議得到一緻贊同,有人動身去找。
張宜楓則環手抱胸等着看好戲。
随深正在山峰上練劍,中途被一弟子打斷,站得離他有一段距離,話裡意思讓他去山門一趟,随深莫名覺得那弟子看他的眼神有幾分畏懼。
問道:“可是發生了何事?”
他匆匆禦劍走了,丢下一句,“你去便知曉了。”
随深便帶着猶疑的心前往山門。
他到的時候見到連清長老正沉着臉在看什麼,以為是捉到大妖了,驚動了長老。
落地收劍,無視一衆人的視線走到長老面前。正欲開口,無意中瞥到那連續的畫面,腳就跟紮根了般定住。
他的臉色越看越沉,眉心越皺越緊。
連清望着面前站立的随深,長身玉立,生有一張春花秋月的俊俏容顔,他如何都想不出這樣一個少年會手刃長師,口放厥詞。
他沉聲問道:“随深,你既看到了,有何想說的?”
随深抱拳,言辭懇切:“長老,我未曾做過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且那時我正前往取往生石的路上。”
此言一出,連清想起他們幾人取往生石一事,确實沒有機會去做這事。并且随深這孩子不想是畫面裡那窮兇極惡之徒。
他眉頭豎起,“這夢境不似作僞,不過你當時且做任務,時間沒對上,自不會肆意冤枉了你去,此事便暫且擱置,我讓離錄着手查看這裡面有何馬腳。”
随深點了點頭。
衆人直歎:虛驚一場。
張宜楓撇了撇嘴,這就結束了?
“連清長老,這夢貘我逮的,夢境我引的,既如此,我派可不能再背負惡名了。”
連清看向他:“随深當時正在完成任務的途中,如何前去殺害徽虛?這夢境藏有貓膩,你想真正洗刷掉冤屈,不若真正查出底細再說。”
張宜楓氣不打一處來,這老頭,是把他當坐騎使喚了?單是為了抓住夢貘,他就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了,更不說召夢的丹藥了,整整一瓶置夢仙啊!價值千金!可遇不可求!
“長老,還是不要冤枉了張少主。”虛弱的女聲自後傳來,連清回頭望去,看到面容憔悴猶帶病氣的少女,皺眉道:“施棠?你病得這般嚴重?随深也不與我講。”
往日這少女哪次不是人群裡鮮豔奪目的存在,如今的模樣令人恍然。
不過,想起她的話,心頭一驚:“你那話是什麼意思?”
随深凝向她,她轉過眼,說:“連清長老,諸多猶豫之下,我還是想說出實情。”她停頓了會,目望随深,說道:“随深是你吧,是你殺害了掌門!”
此言一出,引起軒然大波。
随深擰眉望着她,眼中是不解和深沉的郁色。
施棠移開目光,看向長老,深吸了一口氣:“我們中途分開過一段時日,就在掌門遇害前後。之後我們和随深是在流砂谷彙合的。”
她身後的梁澤應道:“的确如此,我記得是在海上,我們失去了聯系。不久後便收到的掌門仙逝的噩耗。”
二人的目光皆如刀刺向随深。
一同出任務的夥伴的質疑令随深的嫌疑加深,周遭的非議逐漸擴散。
“當時和我一起的還有一人,她可為我證明。”
連清環視一圈,“哦?她可在?”
随深搖了搖頭,喚人去叫。
施彌茫然地到場時,眼前烏泱泱的一群人,幻視岫旻峰上她成了妖,萬劍所指的場景。
她聽完簡述後,震驚地看着施棠,她竟然特從醫堂趕來,僅是為了污蔑随深!
看來那晚着實把她傷到了,竟選擇用這樣決絕的方式。
斂下眼睫,掂量在她心中還有多少随深的位置。
她要不要加把火?
她擡眼望他,他亦望着她,她清楚之後的話會為他帶來怎樣的滔天駭浪。
低着頭,輕聲:“随深師兄沒有和我在一起,我們失散了。”
此言一出,幾乎判定了随深的來去。
四周抽氣聲此起彼伏,衆弟子不敢置信地望着這一幕,這意味着頃刻間坐實随深師兄弑師之事。
聽到她的話,随深不由後退,脊背發寒,眼睛卻執着地看她,想看到她的心裡看清她的想法,卻隻看到她平靜的眼眸。失望地斂下眉,任心上沉重的無力感将他吞噬。
可以說,一開始他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