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抓着他的手,态度小心,輕聲:“你陪我看月亮好不好?”在人間,遙望明月寄托着思鄉之情,頌音隻是突然之間有些想念故鄉。
“好。”
兩人席地而坐,她的腦袋倚在周子衍的肩上,兩人無人說話,靜聽風聲,明月和繁星交相輝映,構成耀眼銀河。
好景不長,一道突至的人聲打破了靜谧,護衛在外面禀報:“大人,方姑娘求見。”
頌音聽得分明,隻固執攥住周子衍的手不想讓他去,可他不帶一絲猶豫地解開她的手,說了坐下後的第一句話:“你今日好生歇息,晚些時候會有侍女給你送藥。”說完他就毅然旋身離開。
光影錯落下,隔着無形的屏障,頌音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發絲受風鼓動甩在臉上牽出絲絲縷縷的疼痛,她很喜歡他陪自己,一句話都不說她也覺得很好,可多年未見後他的逃離,在與她表明立場。
建甯三十七年,元國和岑國吞并下其餘兩國,平息戰火不過數十年,兩國野心難抑欲一統天下相繼對戰,戰争再起,她與子衍尋他的師妹未果,擇一山間住下,山間自有一處隐蔽山泉,清泉如許,她日日化作魚身在水裡遊玩,聊以慰藉。
元國的兵力不足,與岑國相比人數上是一大劣勢,聖上下旨全國征招壯丁,各城接到诏令廣發布告征兵,可戰場上一将功成萬骨枯,僅少數人為了幫家中減徭役而從戎,人數差了一大截,以至到後期,官兵抓平民壯年男子以充人數。
周子衍也被士兵抓走遠赴關山,兩人連正式的道别都未有,她就獨自在山間數了七載春秋,夏日泡泉,冬日觀雪。
那時正逢年關,泉水結冰,大雪封山,她正躺在榻上打噸,他攜風裹雪而至,風聲獵獵,身後落雪漫天飄搖,他眼裡有光,笑吟吟道:“音音,我回來了。”
她當即從榻上竄起撲到他的懷裡,他牢牢的接住她,她将臉埋于他的頸側,聞到風雪的氣息,突然酸了鼻子:“子衍,你不要再走好不好?”
他的聲音輕柔:“好。
那時的他們隻有彼此。
頌音在望月閣内待滿十年的那日,并未見到周子衍,隻有他的護衛過來接她回院子,她開口問道:“子衍呢?”、
護衛回道:“兩年前岑國發動戰争,國師大人與骠騎大将軍一道去山海關迎戰,至今還未回來。”頌音聽完心上一緊,“現在戰況如何?”
“三月前回的捷報是岑國大軍已退至嘉峪關外,想來如今快回了。”
“若是有回朝的消息煩請告知我一聲。”
“是。”
在路過一大片梨樹時,她的眉蹙起:“這不是回水心苑的路,還有府裡怎麼栽種起梨樹了?”
護衛猶豫兩下才開口道:“這是國師為方姑娘摘種的,水、水心苑也被杉靈姑娘選作院子,姑娘你可住落花苑,那裡也是極美的。”
可其它院子再美關她何事,她最愛水心苑裡的湖了,是他特意為她而鑿建,她可以在裡面待上一整日。
她不管護衛的阻攔闖進水心苑,走至一半,她發現湖水早已被填了土養花。忽然間,她就洩下滿腔怒氣,覺得沒甚意思。
她随着護衛進了落花院,終日待在院裡沒有踏出院子一步,眼看着春日遠去,夏日摸着尾巴就來了。
是日,她正躺在躺椅上小憩,忽聞一陣吵鬧聲,她擰着眉往外邊走去,原是院裡的護衛正鉗制住一名男子。
她凝神望去,驚詫道:“你們做什麼?快放開他!”
“姑娘,此人未經通報就闖進來。”
頌音再度開口:“你們先退下,他是國師為我調養身體請的太醫。”
郁朔握拳咳嗽,頌音問道:“郁太醫,你怎麼來了?”
他望着她低聲說道:“聽聞你近日從閣内出來了,特來問候一聲。”
“郁太醫,這段時日多謝你的照顧,隻是我既已出望月閣,今後就不叨擾你了。”這三年皆是郁朔上望月閣為她把脈開藥,他醫術好話不多,頌音對他很有好感。
郁朔的臉色一僵,回道:“若姑娘還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可叫府上人前去魏王府通知一聲,我會知曉。”
她欣然應下:“好。”
夜半,頌音正驚險避着府中侍衛往外跑,應是周子衍下了命令,護衛将國師府裡外圍得水洩不通,簡直插翅難飛。
頌音隻能使用妖力打破防禦,她拼命地順着護城河沿岸飛,尋到一處偏僻河段,一溜煙跳進河中化作妖身潛于水底,聽着岸上混亂的腳步聲。
等到天色将明才從河中探出頭,她躍身飛上河岸,翩然間,青絲飄散衣裳盡幹,她左右觀望無人,旋身離開此處。
三百年間她未曾收到姐姐的來信,可今晨卻暌違地感受到珠子的震動,這是十六歲時姐姐送她的生辰禮,兩人互有一顆喚作雙姝珠,即使遠隔萬裡,隻要一方注入妖力對方就可以收到。
她按照珠子裡的内容來到一處山洞,雖是不解姐姐緣何讓她來此,但她仍是義無反顧地進去。
沒走幾步,驟然落下一張網,鋪天蓋地的籠罩住她,她使出妖力欲掙破網罩,卻反到波及自己,不管她如何小心規避,最後皆會傷到自身,她不敢再動。
等見到洞口進來的人後,頌音滿眼不敢相信地望向他,她認出他是方杉靈身邊的那隻妖,“是你!你為何抓我?”
他冷着臉看她,語氣不耐:“閉嘴,”
前因後果一經串聯,她知自己中了圈套,隻是不知對方意欲何為。
“放了我,我不會告訴子衍。”
“呵,不可能。”說完他就擰着眉一掌劈昏她。
她被關了整整七日,也被折磨了七日。他趁頌音妖力最弱之際,将她放在城都最為繁華的一段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