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近日人口失蹤的多,每人要重新登記戶籍認證身份,我正要去。”
“近日失蹤的人多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甚清楚,隻聽聞多了好幾起報案的人家,理由都是人無緣無故的消失了。”
“柳大哥,我們可否跟着你一同前往府衙?”
“沒問題,我們一道就是。”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府衙,離府衙越近,路上的人也越多,都是接到通知趕來登記戶籍。
柳舒跟着人群前往亭長處登記版籍,随深脫離隊伍,找到一名捕快,作揖道:“敢問城裡失蹤的人,在失蹤之前可有行為異常?”
捕快上下掃視随深,不帶好氣地說:“你問這個做什麼,衙門案件不對外公布,起開。”
“或許我能幫上忙。”
捕快揮揮手,趕蒼蠅似得厭煩道:“不需要,我們自己能查出來。”當他将手揮到他的衣袖上時,忽地被一道氣流彈回來,他錯愕地捂手盯着少年的袖擺,嘴巴不斷地哆嗦,視線來回在他臉上和袖擺之間徘徊。
随深的語氣淡薄,“還請回我的問題?”
捕快抿唇止住顫動的唇,低下頭用餘光瞥向随深,暗想他是什麼邪祟,聲音瑟縮:“我們查到他們失蹤之前皆往城外去,所以我們懷疑始作俑者把人引到城外下手。”
随深聽完不禁輕點指腹,那一切都對上了。
他聽完轉身往回廊外走,沒有注意身後捕快陰翳的目光。
随深回到隊伍,齊帆湊上來問:“師兄,可打探到什麼?”
随深把聽到的簡述一遍,再接着把猜想說出:“樹妖的背後還有一個人,或者說一個擅長僞裝成人的妖,雨城近日的人口失蹤和他逃不開幹系。”
“所以,樹妖隻是一個障眼法?”
随深颔首,“不錯。”
“可是怎麼找出背後的人?”
随深的視線落在深深庭院,笃定地說:“快了。”
夜半,施彌的房門被敲響,她卷起被子包住腦袋,敲門聲再次響起,“咚咚咚”的三聲後停,等再次響起富有規律的敲門聲時,少女倏地張開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房門。
下一刻,她掀開被褥,踩着繡鞋跑到門邊拉開木門,又跑出房門把走到半道上的人拉住,仰頭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語調困倦:“随深哥哥,有何事呢?”
随深看着少女額頭上翹起的呆毛,忍俊不禁,開口:“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施彌的眼皮在猛打架,她擡手揉揉眼睛,擠出一抹淚花,嘟囔:“有什麼好處?”
少年今夜也格外的好說話,配合她:“你想要什麼好處?”
她的嘴唇撅起,為此而苦惱的模樣,搖頭小聲:“我還沒想好。”
随深的視線落到她的臉上,輕聲:“那就先欠着,隻要不過分,我可以答應你。”
她鄭重的點點頭,煞有其事道:“随深哥哥,我保證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
少年拉着她進房走到窗邊,禦劍等候,施彌握上他伸出來的手,借力站到劍上,白光輕快劃過夜空。
“随深哥哥,我們是要去哪?”
“于府。”
“于府?”
“嗯,和脂粉鋪隔一條街。”
“噢,是去找脂粉鋪的大小姐。”
“沒錯。”
施彌不禁點頭,暗道:怪不得還要多找一個人,劍停于府後院的一隅角落,施彌看着随深離開又很快回來,遞過來的衣物,啞口無言。
“咳,我們的身份不便暴露,這是丫鬟的服飾,你的身量與她們差不多。”施彌暗中剮了随深一眼,原來如此。
随深設下一個結界,轉身背對着她,施彌換好衣服走出陰影,随深把一個宮鈴放到她的手上,再把口訣告訴她,說:“你走到她的床榻前,搖響宮鈴再默念口訣,一刻鐘内你問什麼她答什麼。”
她接過宮鈴握緊,挑了挑眉,放下豪言:“随深哥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
施彌将宮鈴藏于胸前,趁機混進守夜的丫鬟行列,垂着腦袋亦步亦趨地跟着侍女走向于沐錦的寝居,小心謹慎的樣子俨然像院裡伺候小姐多年的丫鬟。
她們停在寝居外頭,領頭侍女輕聲:“近日來姑娘忙着核對賬簿,将将才就寝,你們小聲些。”“是,西慧姐姐。”
施彌守在門外,靜聽屋裡的動靜,她給旁邊的人施了一個眼神去茅房,捂着肚子步履匆匆往後邊去躲過衆人視線。
過了拐角後,她放下手快步繞到寝居的後方,麻利地翻進窗戶,貼着牆根打量周遭,确認左右沒有動靜她才踮腳挪到床榻前,伸手撩起垂落的紗幔。
床上的人眼眸輕阖,眼角眉梢透着成熟的風韻,氣色看着很好,施彌從懷裡拿出宮鈴搖晃,微弱的鈴铛聲響起,施彌閉眼默念口訣,再次睜眼和同一時刻睜眼的于小姐對視上。
她啟唇呢喃:“十年之前,鐵素心發生了什麼事,你知曉嗎?”
聲音清晰傳到于小姐的耳朵,她的神情木讷,語調緩慢一字一頓:“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
施彌不解地望着她,順着問,“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于小姐的臉色頓住,寝居裡鴉雀無聲,連宮鈴都不再響動,施彌将質疑的眼神投到宮鈴上,心想:這玩意兒,靠譜嗎?’
“是我,是我鬼迷了心竅,把她和柳舒準備逃的消息透露出去。”
她的聲音沒有起伏,施彌聽得瞪大了眼睛,開口:“什麼時候的事?”
“鐵伯父和伯母死後,他們準備逃出城去其它地方生活。”
聽着也合乎常理,畢竟鐵素心的爹娘死了,雨城沒有她牽挂的家人,天高任鳥飛,遠離這裡才是對的選擇。
“你為何要把消息透露出去,你們不是朋友嗎?”
“因為我、我也愛慕柳舒哥,我們三人一起長大,但是他的眼裡隻有素心,我當時稀裡糊塗的就講出來了。”她的手緊緊攥住被褥,心情并不平靜。
“後來發生什麼?”
“後來他們兩人被關起來,再後來素心答應了婚事,最後就是一把火燒了一切,神醫死在火場裡,素心離開了雨城。”
“你怎麼判定神醫死了?”
“第二日有人專門去翻過燃燒後的灰燼,翻出了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從身上的玉佩看出确實是神醫從不離身的那枚。”
施彌總覺得哪裡有絲古怪,她繼續追問:“你跟誰說的?”
她的臉色現出糾結,五官擰在一起,情緒激烈,呼吸急促,施彌往後退了一步,餘小姐緩慢扭頭歪着脖子盯着她,氣氛滲人,突然嘴角一勾咧嘴笑了起來,施彌暗道不好,當即原路返回跑路。
“你以為你走得掉嗎?”話音剛落,施彌的前面顯現出一團黑影,她立即動彈不得,又一次聞到熟悉的異香,她感覺靈力被壓制,體内所剩不多的真氣一點點被對方消耗,天靈蓋傳來刺骨痛感,汗珠順着臉頰一滴滴滾落至下颚,眼前重影疊疊,意識逐漸恍惚,她悲哀的想,這一世要提前結束了嘛。
在黑影要侵占她身體的那一刻,木窗被人劈開,少年臉上露出少見的焦灼,對着黑影就是全力一劍,黑影往旁邊避開,劍光照亮昏暗的内室,施彌癱倒在地,氣息微弱,嘴唇顫抖不已,渾身像從水裡撈起來一般濕透。
黑影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奪窗而逃。
“施彌,你還好嗎?”随深扶起整個人被抽了生機,臉色蒼白如紙的施彌,他的眉心蹙起,是他疏忽害她遭此一劫,她本就修為低,如今連真氣都消耗殆盡。
他拿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丹藥抵着少女的唇,聲音輕柔:“施彌,張嘴把丹藥咽下去,可以讓你恢複氣血。”
少女沒有任何反應,他控住她的下颚,動作迅疾又不容拒絕的将丹藥塞進她的嘴裡,扣緊嘴巴,直到她無意識的吞咽下去。
随深握住她的手,将體内的真氣渡給她,考慮到她的修為不可一次性承受太多,他點到為止收回手,抱着人離開于府。
房内恢複寂靜,烏雲蔽日,窗棂“吱呀”一聲微微晃動,風吹進室内,紗幔飄蕩,于沐錦欣喜的對着半空開口:“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再來的。”
輕紗揚起又落下,随風飄動,隔着重重疊疊的幔帳,朦朦胧胧,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