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笑成一團。剛踏入門檻準備進屋的秦钰,立刻轉頭去了一旁的水榭。
霧氣缭繞的溫泉上,橫亘着曲折的石橋。秦钰漫無目的的行走在橋面,不經意地看着水裡片片青蓮。
“小侯爺這是怎麼了?可是有話要說?”
秦钰回頭,看見一襲紅衣的女子歪着頭笑。那笑容仿佛是樹上凋落的一片紅葉,落在池水裡,激起陣陣漣漪,直蕩在他的心頭。
“你好端端減重幹什麼,是以為憑借美貌就能站穩腳跟?兩三個月而已就變了一副樣子,身體應該受不住吧。”
秦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張口就是這種不中聽的話。
銀霜在他面前一向沉得住氣。
“小侯爺眼裡就隻有容色?難怪一點也不懂女人的心思!女子打扮,可不是為了男人,而是為了自己。每日晨起,瞧着鏡子裡的人兒,心裡就高興。诶,你怎麼也戴上花兒了?”
銀霜快步上千,繞着秦钰轉了一圈。看見眼前的男子一襲紅袍,黑色的腰帶上挂着兩塊翠玉,一方金線繡的荷包。頭上無冠,隻是綁了一條鑲着墨玉的發帶,簪了一朵百日紅。
秦钰抿了抿薄唇,伸手摘下那朵花丢進了泉水裡。
“這個給你,要是不想戴,就放在荷包裡當香料。”銀霜伸出嫩筍一般的五指,手心躺着一枚方形的琥珀玉佩,上頭刻着山石勁松。
秦钰伸手接過,聞到一股淡雅的松針香氣。
“是用松香做的。你還會做這個?”
“我會的東西可多了。瞧着小侯爺一臉陰郁,想必是這兩個月騎馬射箭勞累過度,要不要我煮個藥膳給你補補身子?”
秦钰腮幫子一鼓,背着手不說話。
銀霜越看越覺得眼前的人從裡到外都非常擰巴。不過,長得倒是威武,不知以後老了會不會向他爹那樣縮成一團?
她的目光從秦钰的下颌遊移,遊過脖頸,看到脖子根有顆紅痣。胸膛鼓起,将衣衫撐的頗為飽滿。寬肩鐵臂似能抗山嶽,勁腰緊束有遊龍之姿。
“還好身量高。要是矮一些,隻怕渾身的腱子肉堆成一團,就像街邊殺豬的屠戶。”
秦钰後背有螞蟻再爬,再也受不住銀霜大膽而放肆的審視。身子一動,雙腿剛硬的線條一覽無遺,踏着石橋欄杆一躍而起,像一隻蒼鷹一般點在水面上。
銀霜愣神的功夫,他已經到了溫泉對岸,大半個身子隐在霧氣中。
“該出發了。拜堂的時辰不能誤。”
銀霜嗤笑着逗弄她。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先耐心等等,我去去就來。”
秦钰甩袖便走,三跳兩躍就消失在銀霜視線中。
東城門大開,禮隊浩浩蕩蕩一百餘人,敲鑼打鼓的入城。秦钰騎着一匹棗紅色駿馬穿街過巷,紅衣黑帽在城中的青瓦綠柳下閃過,俊美的臉龐引得趴在牆頭觀看的女子一陣心神蕩漾。花朵柳枝、絹帕荷包亂飛,打在秦钰的身上,吓得□□的馬匹一陣陣嘶鳴,卻不敢撒腿跑開。八擡大轎上下颠動,轎子四角的金鈴叮鈴不斷,接親的媒人丫鬟個個都在發髻纏着紅線,喜笑顔開。花轎之後是嫁妝六十四擡。大箱子描紅畫綠,紮着大紅布,每一擡箱子上都坐着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扮相活像年畫娃娃。
孩童一手緊緊攥着紅布,生怕自己掉下去。另一手卻不斷地摸索着,抓出一把把銅錢撒向街面上的百姓。頓時,哄鬧聲此起彼伏。
“有銀角子诶!我撿到個銀角子!”
“金葫蘆都有啊!侯府果然大手筆!”
女孩子一愣,往懷裡一模,發現給自己做謝禮的金葫蘆不見了,頓時急得哇哇大哭。随轎的十五趕緊跑上前去,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往那女娃一塞,女娃高興得叫出了聲。可其他孩子見狀,紛紛哭鬧起來。一時間場面大亂。
兩個媒人氣得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照着十五的額頭戳了一指頭。
秦钰皺着眉頭,心中煩躁。
“去,每人塞塊金子,再給些點心,别叫他們哭鬧了。”
小厮們忙前忙後差點跑斷了腿,那些孩子才重新揚起笑容。
迎親隊伍東拐西繞,繞了小半個京城之後才到了侯府門前。老管家帶着幾十丫鬟小厮手捧各色金玉器物、玉枕紅被等在門前。
秦钰跳下馬來,看着自己院兒裡的李媽媽踮着小腳跑上前,身上繡着福祿壽的華服一塵不染。兩個媒人撩開轎簾,将新娘子扶上了李媽媽的後背。
秦钰眉頭一皺,老管家連忙上前勸解。
“小侯爺不用心疼李媽媽。按着習俗,是要找個最有福氣的積年老人背新娘子入門的。這添福添壽的好事,多少人都搶這項巧宗兒呢!”
話剛說完,那李媽媽哼哧哼哧早就将新娘子背到侯府大門裡去了。老管家連忙催着秦钰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