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那個費勁琢磨着死亡方法,屢次進行嘗試而不得安眠的男孩,現如今長成了一米八一的青年。時歲無情之處亦是有情。女生攬着老師的腰,使他倚靠着監護人的宅兆坐穩。
太宰治手腕快速發麻,人在完全脫力前,固執地握住學生的手,“世初,不要……不要去,你會死的。”
可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早早過了聽勸的年齡。明知前頭無生路,可并非是為求得一絲生機而那樣去做,而是因為實在灰心喪氣,才會想要将現存的付之一炬。
太宰治攔不住自己的友人,也攔不住他友人的女兒。
所有人都一意孤行,背負着難以承擔的罪責,秉持自己的信念,辜負他人的美意。
要快點恢複感知,不能就這麼昏迷。太宰治轉動着腦筋,判斷着舌頭咬到多深,才能觸發痛覺,恢複部分知覺。他在口舌完全不能活動前夕,卷起舌頭,抵住牙關,甯可把舌咬爛也要阻撓自己的學生。
偏偏往常他那半點不開化的學生,在尋死道路上活躍地運用上她的頭腦。她搖着頭,指腹捂住他的下唇。不到零點幾秒鐘,湊到他的唇邊。
兩人眼睛對着眼睛,鼻翼貼着鼻翼,從她深黑色的瞳孔裡,他還能瞧見自己輕微顫動的眼睫毛。而後是漸漸蓄滿的淚水,奪眶而出,浸到他的眼,仿佛他也跟着流淚一般。
緊緊相依的軀體,彼此交纏的呼吸間,她撬開了他的唇。
濃烈的血腥味在二人的口腔内部蔓延,她指腹緊貼着太宰老師腕部纏繞的繃帶。被咬了的世初淳,忍着疼痛,一手扣住太宰治的後腦勺,補上一個深吻。
阿笠博士出品的麻藥确乎是有保障,深入接觸明顯能加深藥效,不出幾分鐘就令智多近妖的黑手黨幹部徹徹底底動彈不得。
在昏睡的前幾秒,太宰治雙眸仿若浸着殘陽。他本就赤紅的瞳眸,夾雜着逼仄到難以言喻的情愫。是死死地盯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攥緊她的手指卻違背本意地松懈開。饒是意志力再堅強的異能力者也要堅持不住。
世初淳摸着沉寂如海的耳墜,取下來,放在他手心,“太宰老師,以後送人禮物就不要在裡面放監視器了。我可沒有心狠到要您看着我死的地步。”
太宰治的眼神寫滿不要去,近乎是一種祈求了。
世初淳想要用微笑粉飾太平,卻發現哭得太久,忘記了笑的滋味。她吻掉太宰老師嘴邊殘留的血迹,最後一次為他清掃幹淨。“抱歉。”
“睡一覺吧,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确定家庭教師陷入昏睡,世初淳打開手機,撥打坂口先生的電話。
她不大能肯定暴露間諜身份,離開港口黑手黨的坂口先生,會不會再接聽她的電話。其中摻雜的組織糾紛,父輩交情,如今她沒有精力一一厘清,所幸恢複身份的異能特務科成員接聽了該通話。
“坂口先生,還記得先前定下的承諾嗎?” 那是久遠的記憶,曾經在電影院救下坂口先生的她,從對方那裡獲得一句許諾。世初淳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枚紀念币。“現在,我要向你兌換了。”
“世初小姐,你還活着?”聽聞好友織田作之助家破人亡的消息的坂口安吾,既驚又喜。不論他了解到現況有多麼震驚,還是耐心地聽進朋友女兒的請求。
“太宰先生在父親的墓前,你來看他的話,順便把他帶走吧。可以的話,就……”幫助他離開黑手黨,這樣的話不必去說,以坂口先生和太宰老師之間深厚的情誼,他會自發去做的吧。
雖然太宰老師不會領情就是。
“世初,你不怨恨我嗎?太宰他,應該不會想要再見到我。”
“若是怨怼有用,天底下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意難平。坂口先生充其量也隻是活躍在幾個組織間的勞務人員,要怪責的,該是做出相應計劃的首領。哦對,剛才那個是附帶,不是我要兌現的諾言哦。坂口先生。”
“如果你能回收到我的屍體,請您……”
安置在掌心的紀念币向上一抛,在雲翳下折射着灰色的光澤。“将我和家人們葬在一起吧。”
大雨傾盆,拿着花捧的坂口安吾執傘,來到永久沉眠的友人陵墓前。友人的女兒和他的朋友太宰治都不見影蹤。
前往五角大廈的路上,世初淳與一個穿着福爾摩斯同款服裝的偵探擦肩而過。戴着眼鏡的名偵探扶正眼鏡,“我真心奉勸你不要去,去的話,你會死的。”
佩戴了立體機動裝置的女性,握住雙刀。“謝謝。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