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依言伸出自己的手。
太宰治的手落在學生遞出的手掌上,十指相扣,形成一個當之無愧的零。
“原來是這種解法。”不對,這是什麼腦筋急轉彎嗎?
太宰治解疑答惑間,背後的大翅膀跟着他的行動一齊搖擺,時不時還配上羞澀、扭捏等,非常造作、浮誇的動作,整得一條餐桌全跟着他來回搖晃。
坂口先生的眼鏡被掃到綠豆粥裡,一根羽毛掉進織田作之助的碗,芥川龍之介的筷子被揮落,真嗣的勺子被碰掉了……可謂雞飛蛋打,好不熱鬧。
世初淳彎下腰,掀起快垂到地面的桌布,鑽到桌子底下找弟弟的用餐工具。
被訓斥了,還被外力強迫着卸掉羽翼裝飾的太宰老師一同鑽了進來,擺出一副“我好難過”的樣子,用桌腿棱角抹自己的手腕。
世初淳隻能一邊握着太宰老師的手,一邊找勺子。
她拿到勺子的一刹,跟前落了片陰影。
有什麼溫軟的東西落在唇邊,連互相交纏的呼吸也滲着股堕落的味道。
困乏到極點的女生碰碰自己的唇,不大能确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故的另一方則瞪大雙眼,一口氣沒喘上來,嗆得咳嗽連天。
“你——”芥川龍之介先聲奪人,被她身後的太宰治一腳踹出桌底。
方巾掀開幾秒鐘,流動進大片戰金,沒多久重歸昏暗。
她的臉被掰到教師方位,叫人胡亂地用纏着厚實繃帶的袖口,來回抹了三、五次,兩片嘴唇都摩腫還不肯善罷甘休。
停下,再擦就要破了!世初淳正欲出聲遏止,唇角忽感一涼。
北歐風格的提花台布遮蓋室内光線,自成一個隐蔽空間。被籠在内部的兩個人,都隻能半蹲着,一同擠在低矮的桌底。
他們周身纏着相似又有所區分的香氣,是由相同的肥皂與洗衣液醞出來的氣味。從頭到腳,無一處細節不透露着他們的關系親密。不怪乎當初想通其中關節的中原中也,嗔目切齒。
當時的惱羞成怒,未必隻是源于少女的欺瞞。
還有心儀對象與他人暗通款曲的嫉恨。
擁有相同發色的少年少女,瞳孔對着瞳孔,鼻翼貼着鼻翼。溫度偏低的唇齒密切相依,像是某種古老的錾刻工藝,令款洽接觸者,霎時連呼吸都止息。
感到不對勁的女生,警覺地後仰,被托着後腦勺摁回去,交換一個悠久的深吻。
靈動的舌頭抵住齒龈,撬開封閉的牙關。舔吮過口腔每一處,抵達要令人反胃的深度,在近乎深入咽喉的部位被迫中止——
他被咬了一口。
被吞吃着口條,沒辦法用言語拒絕的世初淳,改用行動拒絕——她動口咬人。
結果可想而知的被當場奉還。
什麼人啊,還不許人反擊了。退出前還反咬回來,講究一個無虧無欠。
睚眦必報,不愧是太宰老師。等等,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世初淳捂着吮吸到紅腫的檀口,“您這是做什麼?”
港口黑手黨幹部舔舐着舌尖挑着的血,厚顔無恥,“消毒。順帶讓你提神醒腦。”
把學生當做病毒消除,芥川聽了會傷心的吧。不過太宰老師确乎是總是做叫他傷心的事,而芥川龍之介照樣對之趨之若鹜。
“不是他。”
“什麼?”
“有病毒的不是芥川。”
“的确,您的症狀看起來重一些。”
“……精神了點了嗎?”
“被吓精神算不算?”
坦率行動的無良人師,乘勝追擊:“受到來自老師的恩惠,世初不應該有所表示?”
這是輕薄吧?
女生要反駁,一連串詞彙過腦,又覺得麻煩不已——她辯駁不赢太宰老師,打不過人家,多争執隻是浪費光陰,隻得唯唯諾諾地表達言不由衷的感激。
“謝謝太宰老師。”
重新掀起桌布,鑽進來撿筷子的芥川龍之介,不幸窺探到全程。他勃然大怒,“獄門颚!”
黑蒙蒙的黑獸飛快靠近女生,被太宰治的異能力人間失格抵消。本要想些什麼的世初淳看着,頓然累到什麼也不想考慮。
被親了還要依從對方的意見表示感謝的女生,從桌底鑽出。
她見到一口氣養了六加二個孩子,有目鹹睹外表變得滄桑的監護人,竟有了滄海桑田的體會。
養育子女的殺傷力之大,能使織田作之助一個青壯年,年紀輕輕,就達成一把年紀的成效。刮掉胡子,捯饬捯饬也沒有多大功效。
是胡子的問題,還是歲月,亦或者他們這群不讓家長省心的孩子,總是令人操勞。
世初淳放下碗具,抓着織田作之助的肩膀,效仿太宰老師的做法,隻是收斂了許多。她在他唇角蜻蜓點水,“恢複元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