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太宰老師沒了半條命,還伴随着熾盛的自毀念頭。織田作之助遲疑半秒鐘,果斷把男孩從閻王殿拖回來,給人強制治療。
織田作之助監禁、洗澡、喂飯、定時定點做某件事,執行力度與書寫好的企劃書,出入得分毫不差,和帶她時的待遇有天壤之别。
就連人有三急,不得不急的事,也得給他憋着,原原本本地按照他的策劃來。
被控制排洩的男孩吐槽,港口黑手黨的犯人都比他有人權。
圍觀全程的世初淳,沒想到織田作之助長得濃眉大眼的,還有做鬼父的潛質。
兩相比較,竟然感念起以前織田帶她,糙是糙了些,好歹不受管束。
糙着帶怎麼了,糙着帶也有糙着帶的好處。這過于細緻的劃分,能活生生地把人憋出毛病。
那段照顧太宰治的日子,種種令人大跌眼鏡的手段,織田作之助全試了一遍。太宰治要的東西,他大多都滿足,除了死亡和離開他們的家。
太宰治自然是不肯依的,奈何拗不過織田作之助。
紅發青年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織田作之助外出工作時,就由世初淳替他完成任務,并執行實時監視。
世初淳,世初淳就成了那個被兵撲倒,被水淹沒的可憐人。
太宰治掰不過織田作之助的大腿,就瘋狂地折騰他的女兒。一改陰郁少年的氣質,頻率高得似乎要在她的墳頭蹦跶。大有父債女償,整不了織田作之助,還整不了你的風範。
說起來,她也算是一個幫兇來着。太宰莫怪乎太宰老師當時各種欺負。
是以,現下是風水輪流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太宰老師會笑死的吧。
那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死法。
綜述,以織田作之助的性子,能做出類似的事并不足為奇。女生頭疼地松了松扣子前綁緊的領帶,在監護人陡然犀利起來的眼神裡,停下動作。
“您這樣是犯罪,不好。”
“世初以為,我一直以來做的是什麼遵紀守法的工作嗎?”
女生被反問住了。
黃昏晚照,金烏逐步沉落。絢爛的霞光紅似火,閃映着紅發青年凝肅的面容。
他的女兒展現出的樣子,避世而溫和。可打從他認識她以來,世初就一直在受傷、痊愈,多次在生死邊緣徘徊。愈合的傷口消退沒多久,孱弱的軀體又添新創。
以前織田作之助以為,人與人之間的交際,要适當地保持距離,故冷眼旁觀。現在隻想着擠占進孩子的世界,動手幹涉,手動矯正她的方向。
世初淳快愁打結的腦子,稍稍轉過彎,“父親是認為我和太宰老師一樣,有自殘傾向?”
織田作之助不置可否,“你和太宰治在某方面相似。”
“您多慮了,真的。”
女生張開手臂,攬住監護人脖子。她貼着醫用紗布的臉頰,倚靠上織田作之助胸膛。
窗口外的城市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高樓,車水馬龍似不息的川流。
抽刀斷水斷絕不了,恐怕隻有整顆星球淪亡,才有切樹倒根地絕息之日。世初淳抓住織田作之助胸前的衣料,“我和太宰老師毫無比拟性。”
“他的異能否定掉異能,他的本人推搡着本人。太宰老師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抗拒着自己的存在,像極了自身意志的體現,便是在對這世界的抗争。”
“負隅頑抗也好,放任自流也罷,太宰老師識破世界的虛僞,緊握住确證的真實。同時又是個尋常人,會迷茫,會動搖,做着動則天崩地裂的盛舉,踽踽前行,任誰也無可替代。”
女生捂住胸口,“太宰老師萬中無一,而我比比皆是。”宛如低頭随處可見的野草,誰都可以踩一腳,誰都可以輕易踐踏。但織田不行。
不在意的人如何傷害自己,那都是來自外部的兵刃。若是放在心上的人捅刀,那就直中要害,連搶救都來不及,也渾然沒有被治愈的幾率。
床頭織田作之助最新購買來擺放的玫瑰,裝載一個簡樸的花瓶當中。隻是時隔多日,任憑是再精心照料的芳菲,也免不了在歲月流逝下枯萎敗落。
“織田,您不會那麼做的。”
世初淳撈過床頭凋萎的花瓣,收入掌心,放在男人胸前的口袋内襯,“您可能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但一定是個體貼的父親。是故,您不會違背孩子的意願,也絕不會任由正在生長期的花蕊枯槁。”
埋在她肩膀的紅發青年,别過臉,發出悶重的聲響,“相信我,我會讓世初幸福的。”
“嗯,我切實地體會到了。”環着紅發青年脖子的手下放,攬持他健碩的腰部,“不幸也沒有關系,是織田就可以。”
隻要那個人是你,就什麼都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