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攝服人力度的中原中也,被羊組織成員集體背刺。他使用異能力污濁了的憂傷之中,人為制造出向下的斜坡,抵達沿海地區。
他雙腿貼着地面,抓着女生的手顫個不停。額角分泌出的汗水,劃過英氣的臉頰。金色的陽光折射出泛着閃光的水波,竟有幾分雨後初晴的出挑姿容。
先前與他短暫合作過的黑手黨成員,太宰治一見到他,更精準一些的說法是,見到他懷裡抱着的女生,臉色一沉,人從蹲姿改為站姿,叱咤喑嗚地向他走來。
“原來是你!”一見到太宰治,中原中也還有哪裡不明白,“你早就預謀好了!”
縱使明知與他不對盤的家夥與世初有私,他依舊下意識不想世初淳被對方奪走。
“加入港口黑手黨,或者我們清繳掉達成合作的安保公司和羊組織。二選一。”
太宰治隻用一句話就拿捏住羊組織首領。
哦,應當要改為羊組織前首領。不被組織成員認可的首領,還能厚着臉皮自帶稱謂?
羊組織是中原中也禁忌的軟肋,不可退讓的依托,支撐着他由降臨這個世間,從無到有的整個進展,這件事不論羊組織成員有沒有全體背叛他,向他、向世初淳下死手,都不會有絲毫的更改。
中原中也一霎猶如被農夫拿住了七寸的蛇,當即脫力松開了臂彎。
太宰治虛搭在肩膀的風衣略一彎曲,從中原中也懷裡接過失血過多以至昏迷的學生。他對耳麥裡的下屬下達指令,調動本次征用的車輛。
目的地,仁和醫院。
“五秒鐘給我答案,我如今可沒那麼多的耐心陪你慢慢消耗。她也耗不起。”
太宰治背對着他,大跨步離去。
倒計時的聲響連同腳步聲,一下下踐踏着他的心口。
“五。”
“四。”
“三。”
“……”
“我加入。”不等太宰治念完,中原中也就給出了疲憊的回應。
“早這樣不就好了,當隻聽話的狗。”省得主人多費心思。
太宰治不看迫不得已委身于港口黑手黨的新同伴,他輕松躍過露出水面的石頭,流利地鑽進準備就緒的車輛。
保時捷疾馳而去,在橘紅色的夕陽餘晖下,拖出冗長的黑影,不多時就變成一個小點。
許是造物主不滿它的苦心孤詣,還沒有具體結果呈現,要制造的創物,明白殉情一事不必急切。
必然會駕臨的死亡,潛伏着、等待着,吸收悲劇的因果,強健自己的體魄。計日以待,不愁扼斷不了和樂融融的家庭。
不知第幾次進重症加強護理病房的女生,沒隔幾天,就被轉到普通病房。暗夜的月光蒼白得吓人,荒涼地照在牆壁前,恰似渡了層凝結的濃霜。
織田作之助捧着已近枯萎的花束,見到昏迷不醒的女兒。
彼時心事蒙穢,情緒未明,耳邊響起的是他許久之前與女兒的一通對話。
世初淳不是随時随地都那麼堅強。隻是假使被生活重創,心理撐不起,一方天地就會随之塌陷。
隻能勉強地支撐,惟恐搖曳了不定的心旌。在心緒不甯的情況下,還沒來得及在挫折之中爬起身,就又被突如其來的打擊狠狠地撞倒。
也有神經緊繃到極點的時候。
人頹喪到不行,縮在角落裡,發着漫長的,不具備意義的呆。
應該是要盡快振作起來,卻連簡單的前行都失了内驅動力。
由衷地體悟自己的失敗,寄望變成一顆牆角裡不起眼的蘑菇,撐起遮風擋雨的菌蓋。
沒有思想,就不會有苦痛綿長。任由路人們匆匆忙忙,步履維艱,她就龜縮在陰暗的小天地裡,任由生命潮濕腐化。
那時的他,與始終注視着不停尋死的太宰,卻始終沒能做出什麼實際動作的安吾一樣,隻是遠遠地看着,什麼也沒有做。
他該在心重得呼吸不過來的女兒難受時,給她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他該疏導、緩解喜愛的孩子沉重的心情,關心她是否會激發過度呼吸症候群症狀……
可他隻是站在心牆建築的堡壘之外,使兩人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人不會停止後悔,也不會停止持續做讓自己痛悔的事。
在大人不成大人,孩子不似孩子,連最基礎的生存都不成保障的地帶,要怎樣做才妥善合度,好從世界的刀光劍影裡保護住他的孩子,防避她不斷内耗、消磨,抵禦來自外部的威脅與侵害?
紅發青年把枯敗了的五朵玫瑰花,放進女兒懷中。人俯下身,在她額角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