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看清海塘上有兩艘小船，分别站着兩人，一人劃槳，一人收網。等船靠了岸，姜陽媽媽上前利落的接過網，一群男人擡着個白色塑料筐在旁邊等着，她順勢把網丢進去。小船又向另一個置網點劃去，如此往複，直到那個白色筐裡幾乎裝滿螃蟹，再由四五個中年男人擡着往大路走去。

樹蔭下，除了蘇楠來時坐的那輛，還有兩輛面包車停在附近，後備箱全都敞開着，不遠處有個電子秤立在地上，周圍是濕答答的一大片。那些人把塑料筐擡到秤上。

人群裡不知說着什麼，大家都樂呵呵的，黑子在後邊轉着圈，看上去也很高興。

忙碌了一個多小時，兩輛車滿載而歸。

船上的人上了岸，先是洗臉，姜陽拿了幾瓶礦泉水，他們打開，咕噜咕噜，下去一大半。

中午的太陽最毒，男人剛洗過臉，馬上又有汗從兩鬓淌下來。

羅文霞和丈夫介紹蘇楠，男人和妻子一樣熱情，主動和她說了很多話，倒讓蘇楠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爸媽都是你爺爺奶奶的學生。”姜陽一手拍在蘇楠肩上，解釋道。

大家收拾好東西，在午飯時間朝着炊煙的方向前進。

另外三個幫忙的男人要先回去洗個澡，等收拾好了再來，姜陽父親姜博文在後面反複叮囑，要他們帶上老婆孩子，男人們騎着車，沖後面搖了搖手。

到家後，姜陽先是從屋内端出一個不鏽鋼圓盆，大半盆，都是螃蟹。放在井邊後，他回屋又端出一個不鏽鋼圓盆，大半盆，都是蝦。他沒急着涮洗，拿出手機對蘇楠露出一個壞笑，不一會兒，有個男孩子騎着自行車，老遠就沖着這邊喊哥。

那孩子車還沒停穩，就興沖沖跑過來，緊緊抱住姜陽的腰：“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姜陽推開他，一手按住他的頭頂，看着蘇楠：“我堂弟姜宇，剛上五年級的小屁孩。”

“瞎說，我才不是小屁孩！”

“你不是誰是。”

“......”

蘇楠看着他們熱火朝天的拌嘴，既覺得幼稚，又有點羨慕。

姜博文洗了個澡，看上去清爽多了。他拿着兩個空盆，裡面放了刷子和剪刀，看見姜宇，樂的拍大腿，直呼多一個人幹活，一點也沒想起自己作為長輩該展示些必要的慈愛來。

姜宇年紀不大，幹活卻麻利。三人分工明确，姜博文刷蟹，姜宇刷蝦，姜陽剪蝦頭蝦腳，隻有蘇楠，無事可做，蹲在一旁隻能幹看。

地裡的狗尾巴草長得高，蘇楠随手拽過一根，去頭掐尾，隻留下中間那根光杆。别人刷蝦她逗蝦，捏着草稈一頭時不時去撥弄蝦須。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每次蘇楠伸手時，姜陽就拿起剪刀緊随其後。

“咔嚓”一聲，草杆立馬短了一截。

姜宇覺得好玩，他沒有趁手的兵器，便想利用龍蝦鉗，然而原本是想夾草的，卻不小心夾到了蘇楠的手上。

疼痛感讓蘇楠立馬叫出了聲，姜宇神色緊張，立馬松開蝦，低着頭一個勁兒地道歉，那蝦就這樣吊在了半空中。

蘇楠疼的要去拽，姜陽連忙呵道：“别動！”

随後麻溜地騰出個空盆，又打了些幹淨水，這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水裡塞，等整隻手泡在水中後，龍蝦很快便自己松開了。

蘇楠把手拿出來一看，果然破皮了。

姜陽在姜宇的額前彈了一指，孩子頭低得更深，一聲沒吭。姜博文看了一眼蘇楠的手，傷口不深，安慰道：“别緊張，讓姜陽帶你去消個毒就好。”

蘇楠搖了搖頭：“沒事，不疼。姜陽你别怪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蘇楠本意是希望這事就這樣算了，沒想到姜宇反倒更加愧疚，他鼻頭一皺，眼裡立馬有些濕潤。蘇楠把手伸到他眼前：“沒事，你看，都不流血了。我不怪你，以後小心點，别不小心把自己也傷了。”

然而姜宇的金豆豆最終還是掉了下來，姜陽把剪刀往水裡一丢：“啧！人傷員還沒哭呢，你倒先傷心起來了。把眼淚擦擦，别以為一副可憐相就可以不用幹活了啊。”說完拉着蘇楠站起來，帶她進屋。

他沒有叫人，直接把蘇楠帶進衛生間。

洗手池的水放進了大半，姜陽拿起香皂，往蘇楠傷口上擦，一遍又一遍。蘇楠耳朵有些紅，把手抽出來，自己悶聲擦洗。

姜陽在旁邊看着，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你不會哭吧？”

蘇楠一僵，梗着脖子，好一會才咬牙切齒：“絕不！”

那晚果然被他看到了......

在蘇楠洗手時，姜陽将家裡的抽屜翻了個遍，居然一張創口貼也沒看到。

“媽！家裡還有創口貼嗎？”他提高嗓門，對着廚房的方向喊道。

“用完了！你去隔壁家借吧。”羅文霞在竈台前忙得不可開交，也沒細想這創口貼要用來幹嘛。

蘇楠害怕麻煩别人，不讓他去。姜陽卻堅持，恐吓她被感染之後，傷口會越來越大，手指都會爛掉。蘇楠當然聽出來這是玩笑，卻還是配合，裝出一副“啊～那怎麼辦，我會不會死掉？”的浮誇模樣。

蘇楠最後還是不情不願跟去了隔壁，她總覺得這樣有些矯情，但又很受用這樣不加掩飾的關心。

鄰居阿姨很快從屋裡出來，手上拿了兩張創口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