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方鶴天沉默地跟在餘思的身後。
今天的天氣很好,淺淺的日光穿過薄雲灑下天光,細碎的風繞過發絲輕撫面龐,頭頂的樹葉裡傳來嘲哳蟬鳴,喚來了一整個盛夏。
溫度還沒有熱到讓人頭腦發昏,但是後背已經汗津津的了。烈陽在眼前映出光暈,入目的景色皆是抖動着的模糊,夏天在此刻變得具象化。
兩隻被曬得發燙的胳膊不經意間挨到一起,又很快分開。過電似的感覺卻通過若即若離的肢體接觸傳遍方鶴天的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覺,那一瞬間的心悸,似乎成了方鶴天這一世再次動心的理由。
餘思挑着陰涼地走,抑制素讓他渾身發虛,太陽一烤像是要被曬化了一樣。
方鶴天卻沒那麼多顧慮,走在餘思身側落後半步的位置,半邊身子都暴露在太陽地裡,裸露出的皮膚都已經被曬紅。不過異人島的實驗體哪個不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沒那麼嬌氣,方鶴天便沒有将此放在心上。
餘思瞅了方鶴天一眼,想着這麼暴曬一路,方鶴天得變成陰陽色,于是不動聲色地往陰涼裡挪了幾步,方鶴天沒有察覺,隻是跟着餘思的動線一步步完全躲進了陰涼裡。
倒不是方鶴天太過遲鈍,而是他的注意力全被心事奪去。
跟餘思這樣肩并肩走在一塊兒,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危險近身,就隻是這般歲月靜好的光景,久遠的好像上一輩子的事情。
不對,就連上一世,這樣的時刻都是少有的。一次次危險的任務讓兩人分不出心思談情說愛,無端出現的異獸搞得人心惶惶,接連不斷的暴動讓他們每一次分離都可能是最後一面。
直至最後真的走到了生離死别的那一刻,兩人都沒有機會像這樣安靜地并肩走在一起,心無旁骛,就隻是挨在一塊兒散步。
方鶴天被思緒勾着神,甚至沒注意到餘思在A-1棟前停下,還準備邁步往前走,餘思出聲才提醒了他:“我到了。”
“哦,好。那我……”道别的話到了嘴邊又拐了個彎,方鶴天還是想要争取一下,“你要不……搬來跟我住?”
餘思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方鶴天,我還沒同意你罩着我呢,做題可不能跳步啊。”
方鶴天盯着餘思睫毛上跳動着的陽光:“你現在沒了異能,跟其他實驗體一塊兒住也不是很方便。倒不如搬來跟我住,我那兒地方夠。 ”
在異人島,隻有兩個人擁有住單間的機會,一個是方鶴天,還有一個是同為S級的實驗體趙元。這兩人實在特殊,年輕且強大,開了異人島許多先河,很多人已經心照不宣地将他倆分别視為攻擊性異能實驗體和非攻擊性異能實驗體的兩個領袖,多些特權也是正常的。其餘的實驗體則需要跟室友平分不算太大的複式,等級越高的實驗體室友越少。
餘思是A級的實驗體,所以住在A-1棟的除了他,還有另外兩個室友。隻不過其中一個因為參與了今天跟餘思的沖突,雖然隻是個通風報信的背刺者,但跟其他人一樣下場很慘,餘思沒有手下留情,他一時半會兒應該回不來。
“我現在就一個室友,上你那兒住也是一個室友,有什麼差别?”餘思說。
“那當然不一樣。你現在沒了異能,平時又那麼的……”方鶴天伸出手指在餘思雙眼來回比劃着,“目中無人。現在這些人得了機會,可不就得欺負欺負你嗎?機會難得啊。”
“這麼說的話,這機會對你來說最難的吧。”餘思揮開方鶴天在自己眼前亂晃的手,“住你那兒,我怕你半夜報複我,第二天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替我收屍。”
方鶴天伸出三根手指朝天:“天地良心,我可是說過了要罩着你的。自己打自己臉的事,我可做不出來。”
“放心吧,我那室友是個死闆的呆子,天天泡在訓練區,跟我一天到晚也見不上幾面,很難起什麼沖突。”餘思拍了拍方鶴天的肩膀,“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明早記得來給我收屍啊。”
“呸呸呸。”方鶴天一把捂住了餘思嘴巴,“都說了你歸我罩,要是讓你死了,我豈不是很沒面子。你可得給我好好活着啊!”
餘思擡起胳膊要拍開方鶴天的手,方鶴天眼疾手快地撤手,要不是餘思及時刹住了車,這一巴掌就得拍在他自己的臉上了。
眼看着餘思黑了臉,方鶴天作雙手投降狀:“不好意思,條件反射。”
餘思一腳踹在方鶴天的小腿上:“快走吧你。”
“餘思。”一道清朗的男聲從餘思的身後響起,是趙元。
好不容易有點兒不錯的氛圍,就這麼被不速之客打斷,方鶴天長腿一跨,直接橫插到餘思跟趙元之間,沒好氣道:“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