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羽攥緊手機,短短幾十秒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駕駛座的周知明啊了一聲,正要回頭,駕駛座的車窗忽然被一隻手敲了一下,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站在車外。
這時後方又傳來刹車的聲音,嘭得一聲車門被重重甩上。
周知明吓得把車窗降下來,正想是在山裡遇上劫道的了嗎,隻聽外面的黑西裝男說:“二少,請下車。”
沒逃成,還被人在山上逮了個正着,手機屏上倒映出常羽僵硬的神色,他心說,太狼狽了。
沒等他動作,腳步聲由遠及近,身側的車門被人猛地拉開,燥熱的山風一下子湧了進來,看清楚來人,他竟有一種窒息感。
常青肅沉着臉,聲音很重:“出來!”
常青肅真生氣的時候,以往常羽是不敢多說話的。
常羽在聽見常青肅的聲音之後就有些僵硬,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上的下意識服從就已經讓他攥着手機出來,等腳步踏踏實實踩在地上,一股說不上來的悲傷從心底出來。
保镖對着山前的車揮了揮手,給人給周知明讓開下山的路,一闆一眼道:“先生走吧,這是我們老闆的家事。”
周知明掃了一圈,對方人多勢衆,無論從數量上還是實力上都是他惹不起的,确認常羽跟這些人确實是認識的之後,他連一個聲也不敢吱,踩下油門之後就趕緊下山。
常羽被身上目光壓得擡不起頭,常青肅壓着怒氣,攥着常羽的胳膊拉開一輛離他們最近的車。
常羽忍着胳膊上的疼,腳步踉跄地跟在常青肅身後,還沒穩住腳,就被常青肅一把推進車裡,緊接着自己也俯身進去,耳膜被車門狠狠一震,關了門。
駕駛座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問:“常總,是上山還是下山?”
常青肅鉗制住常羽的手腕,一字一吐咬牙切齒:“上山!”
司機調轉車頭,順便升起了轎車中間的隔闆。
後面隻剩兩道呼吸起伏,常羽大氣都不敢喘,常青肅擡手捏住常羽的下巴,強制讓低着頭回避視線的人擡起頭:“你跑什麼?”
常青肅胸腔裡積攢了一路的怒氣,他盡最大意志力克制着,在看見常羽這一副鹌鹑樣,怒氣又稍稍減少,但常羽逃跑的舉動到底是觸怒了他。
“陳銘已經把最近的事情告訴我了,我會讓人看住子顯,不讓他再上山……他有錯,我會罰他,但是誰讓你跑的?!”
“常羽,你越來越不聽話了。”
若是以往,常羽會任常青肅說話,最後老老實實道歉,說自己下次再也不敢了,然後聽常青肅安排。
也不知道是聽話這麼多年膩歪了,還是怎麼的,常羽聽完,隻覺得每一個字都惡心得要命。
常羽看着常青肅:“你會罰他?你打算怎麼罰?找座山也把他扔進去?你舍得嗎?”
“你讓我聽話,你說說你想讓我怎麼聽?”常羽用力地掙脫開常青肅攥着他的手,身體拼命往後面擠想要和常青肅拉開距離,卻被常青肅用力地拖拉了過去。
常羽掙脫不開,自暴自棄地靠着座椅仰頭看着常青肅,身上不知道怎麼回事冷汗驟出,頭發被汗打濕,氣都喘不勻:“你說說,是看着常子顯上山,天天在我面前挑釁,我什麼都不做……是常子顯自己亂跑,我為他兜底,還是想讓我在山裡坐牢,跟外界沒有任何聯系?”
“常羽!”
常青肅扣住常羽的手,想讓他住嘴。可常羽好不容易開了口,不說完就沒有停下的道理,他冷笑着:“你們常家人真有意思——”
常青肅掐住常羽的臉,臉色鐵青:“我們常家人?你姓什麼?!”
常羽見他急,反而不怵他了,眼睛通紅地盯着他,眼前的景開始有重影:“……你們有誰……真把我當過家人嗎?”
“……你還是我哥哥嗎?”
“如果你的目的就是打算把我扔山裡讓我自生自滅,那就不要管我,你不能一邊管我,一邊又把我往外推——”
常青肅一聽常羽又要撇清關系,怒極了把人按住。
常羽撇過頭,被常青肅别過來:“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伶牙俐齒了!”
常羽感覺身上好像有哪裡破了個洞,力氣都被那個洞吸了進去,渾身發涼,整個人脫力地倒在座椅上,眼睛灰蒙蒙不透光,耳邊的聲音像海水退潮一樣越來越小。
“你又要打我嗎……”
常羽愛記仇,打不行罵不行,之前那一巴掌還能讓常羽一直記在心裡。
常青肅臉上咬肌微微凸起,額頭上的青筋顯現出來,右手的拳頭攥緊狠狠地砸向常羽身後的真皮椅背,登時凹下去一塊,裡面的海綿緩慢恢複。
常青肅調整呼吸:“你還記得我為什麼送你上山嗎?”他一隻手撐在常羽身側,另一隻手去擡起常羽的下巴,滿腔的情緒蓦地戛然而止。
青年面白如紙冷汗淋淋,閉上眼已經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