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雪那聲“兄長”堪稱絕殺。
此後的一個時辰裡,封燭持續魂不守舍,被蕭無雪殺得片甲不留。
從褚家弟子手裡賺來的靈石銀兩,自然也全被赢了回去。
“——你太過分了!”直到仙舟抵達江都,衆人收了牌局,封燭才醒過神來。
淩雲仙尊戲弄完人就不認,淡淡反問:“我哪裡過分?”
他冷笑:“你惡心了我這麼多回,我惡心你一回就受不了了?”
封燭:“……”
封燭望向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十分微妙,但蕭無雪并未在意,繼續道:“我可以不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麼,少玩你那無聊的道侶遊戲,你我相安無事,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封燭:“…………”
蕭無雪睨他一眼:“怎麼,我說得不對?”
封燭神情扭曲,像是惱怒,又被他氣得有點想笑:“阿霁,你若是百年前說出這話,或許還有幾分餘地。可事到如今,你再來與我說什麼相安無事……不覺得太晚了嗎?”
他依舊帶着那漫不經心的笑意,蕭無雪卻從中聽出了幾分微妙的怨氣。
那也是自然的。
封燭将真實情緒隐藏得再好,也掩蓋不了他們之間橫着血海深仇。百年前的封燭何其高傲,他年紀輕輕修為便已登峰造極,本該是魔族這千百年來最有望飛升登天之人。
是蕭無雪一劍毀去他的靈根,也斷送了這一切。
蕭無雪無聲地舒了口氣,了然般點點頭:“所以,你還是想找我報仇。”
“……”
臨近下船,仙舟弟子皆各自休整忙碌,隻剩蕭無雪和封燭仍留在船艙内。
一道術法悄無聲息落在二人身側,隔絕了一切聲響。
蕭無雪平靜道:“過往恩怨我已經不記得了,也不打算深究,但我做過的事,我會一己承擔。等此間事了,你想怎麼報仇,我都奉陪到底。”
封燭沒有回答。
他定定與蕭無雪對視,過了許久,才輕聲重複:“——奉陪到底?”
蕭無雪微蹙眉,察覺到了對方的話語中的危險意味。可沒等他再說什麼,封燭忽然閃身上前,一手按住他的座椅靠背,将他困在了方寸之間。
一絲魔息不受控制般溢出,蕭無雪疼得呼吸一滞。
封燭彎下腰來,透過易容術看向那張漂亮卻冰冷的容顔:“我想對你做的事,你真敢奉陪到底嗎?”
蕭無雪完全不理解他忽然在犯什麼病,忍着不适伸手想推開他。
卻沒推得動。
男人嘴角帶笑,但神情已經徹底沉下來,英俊的眉宇也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有時候我真是懷疑,你到底是真的失憶了,還是裝的。”
“當然是真——”蕭無雪剛要回答,周遭的魔息卻驟然變得濃烈。
渾身經脈頓時陷入那仿若酷刑的折磨中,蕭無雪手背青筋暴起,咬牙喝道:“封燭,你發什麼瘋!”
這仙舟盡是仙門弟子,萬一被人發覺他魔族的身份——
“啊——抱歉。”封燭如夢初醒,魔息瞬間散得幹幹淨淨。
他垂眸注視着蕭無雪,話音溫和,聽不出半分歉疚:“我沒控制住,不是有意的。”
蕭無雪劇烈喘息,一滴冷汗劃過側臉,被封燭親昵拭去。
“真可憐……”他輕聲呢喃,“你總是這樣,露出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樣,害我都舍不得欺負你。”
蕭無雪用力拍開對方的手,右手掌心凝起一道無形劍氣,反手橫在封燭咽喉:“……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
他呼吸仍是顫抖的,執劍的手卻穩得出奇,淩冽的劍氣瞬間在封燭脖頸間留下一道血痕。
封燭一動不動與他對視,靠近心口的舊傷在熟悉的劍氣與殺意下隐隐作痛,魔息感受到了威脅,在體内橫沖直撞。
“……不,我當然不會那麼想。”許久,封燭輕聲開口。
他緩慢直起身來,往後退了半步,咽喉離開劍鋒後瞬間湧出絲絲鮮血,染紅了衣衫。
魔族生性嗜血,殺意和血氣皆能挑動他們的暴虐本能。
但封燭似乎未受影響。
他就這麼眼也不轉地注視着蕭無雪,輕輕道:“你看,你總是能輕易傷到我。”
蕭無雪眸光顫動,凝于掌心的劍氣緩緩散去。
劍拔弩張的氣氛随着劍氣消散緩和下來,封燭重新微笑起來:“好了,我沒想惹你生氣,真是沒控制住。你知道的,魔息這玩意,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誰讓你總不肯與我說實話。”
蕭無雪别開視線,面若寒霜:“我失去了記憶,什麼也不記得,這就是實話。”
“好吧好吧,那就當這是實話。”
封燭妥協一般,語氣也跟着放松下來,周身那可怖的氣質仿佛從未存在過。他長長歎了口氣,仿佛自己說服了自己:“既然如此,之前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你失憶了,一時不肯接受我也很正常,多與你親近親近,你自然就能接受了。”
“……”
蕭無雪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喃喃道:“……你真是病得不輕。”
“是啊,我也覺得我病得不輕。”封燭意味不明地歎息一句,忽然彎下腰來,将蕭無雪打橫抱起。
蕭無雪渾身緊繃:“你做什麼?”
封燭:“你不是還難受嗎,我抱你走。”
蕭無雪:“不要,放手!”
“噓,不許逞強,就當給你賠罪了。”封燭道,“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道侶,被道侶抱一抱不丢人,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