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雪呼吸一松,被人從身後摟住。
一樣東西強硬地塞進了他嘴裡。
蕭無雪尚未從那劇痛中緩過神來,本能掙紮。
“含着。”封燭輕輕捂住蕭無雪的嘴,摟着對方的雙臂溫柔卻不可抗拒,“含着能舒服一些。”
清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蕭無雪恍惚一下,後知後覺明白封燭給他喂了什麼。
是饴糖。
緊繃的身軀不自覺放松下來,蕭無雪頭向後仰,後腦枕在對方堅實的胸膛上,修長的脖頸如冷玉般潤澤,随急促的呼吸戰栗不止。
那是個完全卸下防備的姿勢,但蕭無雪疼得厲害,對此毫無察覺。
片刻後,蕭無雪呼吸漸漸平複,封燭垂眸注視着他,伸手想替他拭去頰邊的冷汗。
蕭無雪偏頭沒讓他碰,順勢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探……咳咳——”蕭無雪掩口輕咳兩聲,啞聲問,“探出什麼了?”
封燭臉上所有的戲谑與調笑都消失了,他沉沉望向蕭無雪,眼底仿佛帶着某種極為深沉的情緒,又像是在抑制某種沖動。
少頃,他移開視線,冷硬答道:“這藥,也強化了他的肉身。”
服用噬魂丹會遭反噬,本質是因肉身無法承受過于強大的力量。所以,隻要将肉身筋骨也強化到相應境界,自然能夠避免反噬發生。
褚元豐服用的噬魂丹便做到了這一點。
它被人改良了。
這才是噬魂丹重新問世的原因。
蕭無雪沒有表現出詫異,繼續問:“還有呢?”
封燭古怪地遲疑片刻,才道:“他體内的氣息與魔族功法不同,但……似乎同源,可能是某種失傳秘術。”
蕭無雪無聲地舒了口氣,心道:“果然。”
噬魂丹帶來的力量,與正道功法極為不同,但也與他知曉的魔族功法并不完全相同。如果是某種同根同源的秘術,便能夠解釋了。
如此說來,這邪藥的來曆,果真與魔族脫不了幹系。
蕭無雪沒再說什麼,他睫羽垂下,冰冷蒼白的容顔仿佛被水汽浸透,在清晨的薄霧中美得驚人。
封燭注視着那張臉,悠悠歎了口氣:“看來,本座的嫌疑又加重了啊。”
腳邊傳來輕微的窸窣聲,是褚元豐想趁二人說話的功夫偷偷溜走。可他剛動一下,忽然被封燭一腳踏上去,看也不看,生生踩斷了一條手臂。
蕭無雪眉心一跳。
男子的慘叫聲驟然回蕩在樹林中,封燭耐心等到對方聲音稍止,才笑着俯下身,順手解了他身上的隔音法術,漫不經心道:“藥到底是哪裡來的,再不說實話,你剩下的骨頭也不保。”
.
褚元豐還真不算撒了謊。
褚家現任家主共育有兩子,家業大多由長子協助操持,褚元豐年紀尚輕,家裡的生意輪不到他過問,這噬魂丹是怎麼來的,他的确不知情。
甚至就連噬魂丹的存在,他也是前不久才剛知道。
噬魂丹畢竟是仙盟禁藥,褚家就算得了此物,也不可能四處宣揚。褚元豐隻知道,在得到噬魂丹後,他爹和大哥曾偷偷派人試藥,确定此藥經由改良,能夠強化肉身筋骨,使人免遭反噬。
至于這批藥為何一直封存在庫房,遲遲沒有出手,他就不得而知了。
褚元豐彼時剛因博戲欠下大筆錢财,不敢找家裡要錢,聽說了這些後,便打起了噬魂丹的主意。
于是才有了今日之事。
蕭無雪是為噬魂丹而來,如今線索已斷,無論如何都有必要去一趟褚家。
他本打算立即帶褚元豐南下,誰料封燭卻不同意,執意要先回一趟極樂城。
還逼着蕭無雪與他一道去。
“你當然要與我同行。”封燭義正辭嚴,“你難道不想知道噬魂丹與魔族秘術究竟有什麼聯系?沒了我,你去哪裡再找個願意給你提供線索的魔族?”
蕭無雪無言以對,隻能跟着他回了極樂城。
然而……
“這就是你說的萬分緊要之事?”
蕭無雪站在極樂城最豪華頂尖的客棧客房内,神情頗有些一言難盡。
“自然。”封燭四下打量着客房,滿意地點點頭,才道,“此地距江都千裡之遙,你我一夜未曾合眼,難道不該在出發前養精蓄銳,先休息一天?”
“……”
他們一個半步金仙,一個天魔之軀。
休息。
蕭無雪将視線落在封燭身上,開始思考直接把人打暈帶走的可能性。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封燭心平氣和道:“别沖動,且不說你現在打不打得過我,與我在這裡打起來,對你也沒好處,不是嗎?”
蕭無雪:“……”
就像封燭不希望自己身份暴露,不希望别人知道魔族已經踏足中原,蕭無雪也不願看到這件事發生。
蕭無雪收回目光,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封燭心滿意足,還想再說什麼,蕭無雪忽然道:“所以,之前也是擔心被人發現身份。”
“嗯?”
這話有點沒頭沒尾,封燭一時沒聽懂。
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蕭無雪說的是他之前禦敵時沒有運功的事。
不顯露魔息,是不想被人發現身份,而不是為了他。
封燭莫名從這話中咂摸出一絲别扭的意味,失笑道:“你很在意這件事嗎?”
蕭無雪不假思索:“沒有。”
他又補充:“隻是不相信你的鬼話。”
封燭想也不想地反問:“如果不是鬼話呢?”
蕭無雪定定注視着他,俊美的容顔蒼白而平靜。
二人對視片刻,封燭妥協似的歎了口氣:“好吧,好吧,那就當做是我的鬼話。”
他推着蕭無雪走到床邊,按着他坐下,又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我們那位褚家小公子。不就是斷了條手臂,不會還在哭吧?”
他轉身出了客房,直至走廊盡頭才頓住腳步。
有點無奈,又有點埋怨般低聲歎道:“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