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銜月不明白,如果隻是希望自己能瞞住秘密,為何,黑發哨兵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就好像,如果自己繼續将那句話,說下去的話,那個人,就會再也無法維持住如今的模樣。
忽而,遠處的斷牆之後,傳來一道輕微的踩踏聲。
他猛地轉過頭去,精神力探知刹那間,向着更遠處延伸而去。
站在廢墟底部的隗溯,目光沉了下去,轉頭望着聲響傳來的方向,一言不發。
霍銜月的精神力探知,觸碰到了一抹熟悉的波動,在廢墟深處,一聲高亢的獅子吼叫聲,略顯愉快地傳了過來。
而伴随着精神體獅子的動靜,金發哨兵略有些尴尬的低聲安撫,也從斷牆後方傳來,引起輕微的回聲。
霍銜月看見,穿着黑色衛衣的哨兵,渾身灰頭土臉,衣物破損着,與金色的獅子一同爬出了廢墟通道。
從對方雖然大部分痊愈,但仍能看得到血迹的手臂上,便能明白,方才,對方也一定也經曆了一番兇險的掙紮。
紀戎的視線,落在青年的身上。在看到對方行動無礙,動作也察覺不出任何阻塞後,目光明顯亮了些,神色放松下來。
而緊接着,他便注意到了,霍銜月身上的血迹,似是來自一旁的其他變異人。
紀戎默默無聲地,與廢墟底部的隗溯,對上了視線。
他能看得懂,對方神情中的戒備與敵意,因為,事到如今,自己也已經無法再去否認,心底那份過界的情感。
紀戎壓抑住了内心的沖動,輕聲笑着道:“我很開心,你能陪在他的身邊。”
隗溯微眯起漆黑的眼瞳,沒有做出任何回答,而隻是轉身,向着那片蛛網狀結構之上,伸出手臂。
他想放出自己的精神體藤蔓,編織成一道階梯,能更好地讓霍銜月踩着自己,穩穩地從高台上走下來。
可轉過身的那一刻,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卻令他一時沖動,向着青年伸出手臂。
他為何要做出,這般幾乎是自取其辱的舉動呢?
如果青年露出了害怕的樣子,拒絕他伸出的手,仿佛這樣,就能滿足某種古怪的心緒,讓他的心髒徹底沉入谷底,被撞得粉碎。
霍銜月望着黑發哨兵伸出的手,有些窘迫地,瞥了一眼紀戎的方向。
他明白,隗溯不想在其他變異人的面前,展現出藤蔓精神體,是為了防止體質的秘密被發現。
就算哨兵的精神力感知,遠低于向導,仍然有可能,察覺到其中的異樣。
但是,就算是這樣,黑發哨兵此時伸出手來,難道是想要他,在身邊有旁人的情況下,從這高台上跳下去嗎?
其實,他也完全可以自己爬下去,雖然有些危險,動作也不怎麼美觀。
廢墟通道口,紀戎察覺到了青年的目光,腳步挪動了下,有些想要走上前。
如果,青年願意的話,他也可以讓精神體獅子,背着對方、穩穩地躍下高台。
然而,紀戎還不曾來得及糾結,該如何開口。
一聲小心翼翼的清冷話音,便隐約随着風聲,從那一邊傳了過來:
“抱歉,我有些重吧……你明明剛剛受了傷,隗溯。”
霍銜月緊閉着眼,耳尖有些泛着熱,可他知道,自己也沒有任何别的辦法,隻能在這種地方跳下去了。
廢墟之下,黑發哨兵聽到了那微微發顫的聲音,有些愣住地擡起頭,就看到了向他走來的那道身影。
十數米的距離,對一名高等級哨兵而言,不過是輕輕一跳的高度,自然要接住一個人,也稱不上是多麼重。
可是,當隗溯伸出手臂,人為地緩沖了墜落的沖擊力,抱住青年略顯清瘦的腰身,穩當地保持住平衡。
竟一瞬間覺得,懷中的分量 ,近乎讓他承受不住胸口的情緒洶湧,讓他克制不住、更緊密地,想要扣住手臂的動作。
“隗溯……隗溯,你勒得我有些疼,我……可以自己站穩了。”
青年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耳畔傳來。
黑發黑眸的哨兵,肌肉緊繃了一瞬,有些不情不願地松開手,放下手臂中的青年,退開了一步,額發遮擋住了眼瞳中濃濃的占有欲。
“對不起。下次,我會更加注意的。”他低頭道歉。
青年莫名有些不自在的神色,感到黑發哨兵的這句話,聽起來奇奇怪怪的,不明白“下次”究竟還有哪次,又覺得對方沒有必要道歉。
霍銜月轉過頭,看向另一邊。
紀戎的身旁,那隻金色的精神體獅子,正雙眼緊緊盯住了這邊的方向,看起來,沒有受到什麼損傷,精神仍然不錯。
霍銜月走上前,鎮定下心神,道:
“你在那時候受到沖擊後,還有遇到,除了我們之外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