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尤其詭異。
徐出羽每往前邁一步,那雨就緊跟着落得更肆意,人沒走幾步,他褲子的下半截全被打濕了。雨大風急,他反而是越走越快。
确實是有些措手不及。龍吟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單手撐住傘,臂彎裡還抱着花,等走至二人近前來,她還在愣神的當口,手腕已被他空着的手捉了過去。
“你回來了……”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徐出羽沒說話,隐忍着,眼風掃過龍吟還被攬住的腰,男人猛地擡起頭來盯住井宴,用眼色警告他趕緊放手。
後者也毫不躲閃地回視過去,見徐出羽雙眉皺得死緊,遠處還有個被淋得濕透的行李箱。井宴輕輕挑了下眉,勾起嘴角:“徐老師來得這麼急?還是先上車再說吧。”
進了井宴的車,氣壓顯得更低。徐出羽臉色始終不好看,龍吟看着,總覺得他似有千言萬語。兩人用眼神交流,還是井宴回過頭去打破沉默:“兔兔小姐,我們先去吃飯嗎?”
“直接回、家。”最後一個家字,被徐出羽咬得很重。說完,他卻仿佛想起什麼,嗓音變輕變低了,“我……胃疼。”
龍吟仔細端詳着他的神色,看樣子他今天是趕飛機回來的,估計也沒認真吃飯。她垂眸想了一瞬,卻向着井宴點點頭,應道:“胃疼的話就更應該先吃點東西了,否則會更難受的。我們就找家附近的店吧。”
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徐出羽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他身上哪兒哪兒都不疼,就屬心裡最疼。心裡有股勁又急又亂,攪得他從早到晚如坐針氈,千裡加急地奔赴回來,眼下隻想趕緊把龍吟抱走。
算了。此時此刻,老婆的手還被他牢牢抓在懷裡呢。車子動了,徐出羽本想把她整個人也攬過來,卻見龍吟神色恍惚地看着窗外。他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龍吟立刻轉頭看他,眉目間滿是擔憂:“很難受嗎?”
不難受不難受。
是前世的那些記憶令他過分恐慌,他總是害怕着,隻是一個稍有不慎,就落得滿盤皆輸。比起在一路上的各種預想,徐出羽現在挺滿足的了。
不過他可沒高興太久。
因為龍吟說要近的,井宴便找了家附近的粵菜。前不久他給品牌拍過廣告,知道那家的品控一向做得很好。陰雨天,他本來就想讓龍吟吃點溫熱清淡的,此處的粥是招牌,何況姓徐那厮又嚷嚷着說什麼胃疼。
井宴想得超級單純,他可不像某些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背後的心思。但是吧,事情難評就難評在,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廣告真的被播出來,居然那麼具備戲劇效果。
店裡最近在推一款架豆粥,投資商都投廣告了,肯定是想要最直接的吸睛效果。本來那廣告詞是為了拿捏粉絲的,架豆粥弄了個諧音梗,叫井宴對着鏡頭說“嫁給我”。他拍廣告的時候那一條卡了好多次呢,一邊說詞兒一邊還要歪頭wink,着實有夠羞恥。
他們來的這家店,在入口、側面,包括三人落座的正前方都有屏幕,不知是信号不好還是店家故意的,循環播廣告也就算了,關鍵是三個屏幕,這個屏幕播完、那個接着播。
于是整個店裡就這麼,來來回回,反複飄蕩着井宴的那句夾出來的“嫁給我”。
嫁給我嫁給我嫁給我……
此起彼伏,仿佛冤魂索命似的。
徐出羽是真的覺得他要爆炸了。姓周的也好,眼前這個也好,怎麼都喜歡做些惡心的wink動作。最近流行一個詞叫什麼來着,對,真是鬼迷日眼!
偏偏這時候有服務生快步走過來,向着徐出羽道:“這位先生是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給您多倒幾杯熱水?”
男人忍得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咬緊後槽牙,内心os:别看我啊,你們代言人就在你對面,看、看、他、啊。
井宴壓緊鴨舌帽,低着頭在對面偷笑。
徐出羽整張臉都被氣得發青發白,但偏偏那副樣子叫龍吟看了去,還以為他是胃疼得厲害,此刻在硬撐。
“一會兒我們去看看醫生。”她的語氣聽起來很是心疼。
他輕呼一口氣,在桌底下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手。菜被端上來了,井宴率先将拆好的碗筷遞給龍吟,半道兒卻被徐出羽不客氣地擋下來。井宴也不尴尬,眼睛在笑,溫聲提醒道:“兔兔小姐,前幾天在醫院,醫生就特别說了,你每天都得好好吃飯。”
“你怎麼了?”徐出羽看向她,不明所以。
“沒事,就是有一天低血糖,發燒了。已經好了。”
男人向來心細,隻幾句話立刻就明白了其間關節。原來那天晚上的公主抱……是這麼回事。
哼,要不是我不在,輪得到你?
他今天心情很糟,本來是想把上面那句話直接嗆聲出去的,龍吟卻拿了一小碗粥,剛好吹涼了送到男人嘴邊,他立時受寵若驚,什麼氣不氣的,一眨眼就全部都咽下去了。本以為她會一直喂,卻見她用勺子攪了攪,将碗在他面前一放,“你自己吃。”
龍吟為自己尴尬了一秒,剛剛怎麼就沒忍住呢。她臉都熱了,這……這兒還有别人呢。像什麼樣子。
這頓飯是吃得各自都心神不甯。
井宴拿起手機,明明那上面什麼消息都沒有,他卻能從屏幕裡看出字來,“我經紀人剛好找我,有些事情要忙,兔兔小姐,我今天就先走了。”他語氣抱歉,“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他沒說“你們”,權當做徐出羽整個不存在。龍吟很感激,點頭道:“好,你也小心些。”
她站起來,想稍微送送井宴,目光接觸到他的傘,發現窗外的雨竟然也剛好停了。
“今天真的很麻煩你,謝謝。”
“沒關系。”井宴對她揮揮手,“兔兔小姐,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