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再次發表意見:“這一世的她也太平淡了吧。極其普通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嗎?”他皺起眉,央金的氣質非常不符合對她的刻闆印象,“而且她也太柔順了,簡直毫無抵抗。”
“那本身也是她内在擁有的一部分,地球的輪回直白呈現了。而且,并不是每一段輪回都抑揚頓挫的。這一段算是她的過渡期——時代和大環境都還沒準備好,集體潛意識也在緩慢向前發展。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她需要融合進去,每個靈魂都有類似的過渡。”
女性滑動着屏幕,指給男童看:“就像是遊戲,大家很多時候都并不是在對戰BOSS,而隻是單純挂在遊戲上。當然咯,這種遊戲應該是21世紀以後才開始在地球普及~”
男童點點頭,又正色道:“老師,如果她最終想起來,以輪回複活元烨先生完全是個騙局,到時候會不會後悔,會不會覺得……還不如最初就跟着大哥灰飛煙滅?”
這個問題,女性并沒有回答他。
……
龍吟已經醒了。
感知自己的體溫已經恢複正常,頭也不再痛。她還穿着昨天的衣服,隻隐約記得些井宴帶她回公寓、還照顧自己的片段。她清楚自己做了很多夢,印象最深的幾個畫面是:從小便重複的,滿頭銀發的美麗男人漸漸消失、王子被毒死了,以及最終,畫師站在茫茫大雪裡。
至于其他的,掐頭去尾隻囫囵留下幾個關鍵詞——大哥,星際戰争,輪回,複活,再來就是未來的自己……龍吟最終得出了結論:自己反複夢見的人,是她在宇宙中的哥哥,他在星際戰争中死去,自己來到地球就是為了複活大哥。雖然,她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做。
改天再去找般若天使問問吧。
嗯,複習時馬冬梅,考試時孫紅雷。人們都是這樣,在不具備足夠平衡之時,自然無法保持中立縱觀全局,隻能記住自己想記住的。
她走出房門便聞見股誘人香氣。餐桌上擺着滿滿的兩個外賣,都用隔熱袋裝着。龍吟随意翻開,裡面有粥有菜。其中一個食盒裡面,呃。折耳根?
但是沒有足夠的醬油,也沒放辣椒,整個看着就非常清淡。這玩意兒本來就是藥草來着,調料不足,這怎麼吃呀。她沒想到這是有人記挂着她,專門交代助理找館子後廚特地拌的。
剛想坐下,井宴出來了。他似乎剛洗過澡,吹幹的發絲柔柔順順的。龍吟之前隻看慣大明星精緻打理後的發型,此刻有些新奇地看着他。井宴走過來,“你醒了呀。”
男人仔細檢查了她的臉色,“燒是退了。不過還不能大意,一會兒還是要去醫院看看。”他沒說,等她退燒之前一直就守在床邊。
龍吟心道,才這點問題就去醫院,會不會有點小題大做?可不待她答,熟悉的鈴聲伴随着震動——是她專門給袁心雅設置的。龍吟這才發現,她的手機已經被人充好電擺在了餐桌上。
接起,習慣性點開免提,她閨蜜的大嗓門就像平地炸響驚雷:“小銀子,你和井宴怎麼回事?!”
大意了。龍吟立馬腳趾摳地。飛快瞄了一眼井宴,見他移開了視線,臉上挂着若無其事的笑意。她趕緊關了揚聲器,閨蜜還在對面輸出:“昨晚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吧!本來我都斷片了,結果小徐今天一早就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說是從昨晚開始聯系不上你。姐姐已經給你圓場了,說你整晚陪着我喝酒,我倆一直在一起!本小姐可真是足智多謀!!”她話鋒一轉,“你咋閉麥了?……不會,是還跟着井宴在一塊兒吧?!”
“我昨晚回去的時候發燒了……”龍吟偷瞄着身旁的男人,後邊的話,她不說閨蜜也懂了。
“靠!這可是大事啊,去醫院沒有?”
怎麼一個二個的,都讓她去醫院。龍吟已經摳出三室一廳,隻想趕緊結束這折磨,“我等下就去看醫生……”
挂了電話,井宴自己已經吃完。十幾個外賣盒子都被他打開了,滿漢全席一樣擺在龍吟面前,“你看有什麼能吃得下的,慢慢吃。吃完我們去醫院。”他很自然地離開了餐桌。
呼。還好他走了,否則龍吟腳趾都要痙攣了。她劃着手機,看到昨晚徐出羽的兩個未接。微信提示一大堆紅點,其中一半來自袁心雅。她跟閨蜜互相發了兩個表情包,吃的也差不多了。魚腥草擺在原處一口未動,她是真的消受不了。
走至客廳,她對井宴道:“我想去陽台打個電話……”
男人揚起頭,對着她燦爛一笑,“好。”
嘟,嘟——電話隻響兩聲就被徐出羽接了:“寶貝。”
男人的語氣一如既往親昵,聽見他的聲音,龍吟莫名心虛。本來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但既然閨蜜已經替她先圓了說辭,要是現在改口,不搞成袁心雅裡外不是人麼?于是她隻好道:“我昨天忘記回消息了。你早就到東京了吧?”
“沒事,昨晚玩得開心嗎?”
“嗯……”龍吟在這個事上說不下去,岔開,“你父親什麼時候手術?都還順利嗎?”
“已經住院了,後天早上的手術。你也照顧好自己,乖乖等我回來。”徐出羽在此處停頓了下,深深呼吸,沒讓她察覺,“如果有什麼事情就告訴我……好嗎?”
“好。”龍吟答。
等她先挂了電話,徐出羽對上他面前戲谑的視線。而後者痞笑着,朝他揚起一邊眉。
那是他在日本的發小,九條。雖然九條聽不懂中文,不過猜也猜到了:“如何?今生還是要從别人手裡把她搶過來?”
兩人此刻身處六本木的一家高級俱樂部,室内裝潢奢華,流淌着舒緩的classic。這裡是個燈紅酒綠夜夜笙歌的地方,也很符合背後的老闆——九條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形象。可現如今,他卻是大白天的被叫過來喝悶酒,有誰知道他可是一夜沒睡呢。
徐出羽直接無視他,眼睛盯住屏幕上,一個他剛剛已經打開過的對話框。角度不同的兩張照片,陸盞甯早上發過來的。陸家的生意大,也是娛樂圈隐藏的資本之一。作為陸氏繼承人,狗仔蹲到的照片,第一時間就會流到她手上。
他用兩根手指将圖片放大,眼睛裡都快噴出火。偷拍也把“公主抱”拍得這麼藝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部偶像劇截圖呢。他隻是回了個句号,那邊人卻仿佛清楚他在看,秒回:“壓這個料的錢,從你之前畫展的利潤扣。”
每筆賬都要算清楚,她陸盞甯可沒有憑白替人捂嘴的習慣。
徐出羽的心裡百味陳雜。為什麼。每一世,每一次,都是他前腳才走,後腳立馬就有野狗趁虛而入?有些本以為已經淡化的傷痛蜂擁而上,他都快克制不住脾氣。才隻是一天而已,徐出羽并不認為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什麼,但是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都讓他心亂如麻。
但他不能問!
不是不敢問,問一句很簡單。他真正害怕的,是有些情緒一旦決堤便會不堪收拾。他不想也不能在根基不穩的現在去賭,忍至今日不是為了前功盡棄!而坐在對面的人顯然不放棄機會煽風點火。自中學時代進入弓道部起,九條就是徐出羽的手下敗将。風水輪流轉啊,翻身的機會不是來了麼?他舉起手中威士忌:“徐,你最大的問題,是你不能放任自己真正輸一場。你總是事到中途就奮起扭轉,但往往用力過猛,因為你想赢。可是,一個不允許自己輸的人,就永遠都不會赢。”
可笑!徐出羽簡直想殺人了——輸?他還要怎麼樣,才算輸得徹底?
“别拿我遷怒撒氣哦。”九條象征性地舉起雙手虛晃一下,“現在可是你好好想策略的時候。”
那句話戳他肺管子了,徐出羽瞬間冷靜下來。是了,他已經決定要痛改前非了。現在沖動,不就是輸給曾經的自己?
男人将拳頭狠狠握緊又松開,最終,拿起面前的烈酒一飲而盡。
另外一頭。
龍吟回到客廳沙發,有點忐忑。井宴将筆電合上,對她道:“我們去醫院。”
“呃……我有話想說。”見井宴看過來,那表情好像以為自己是在努力找借口不去醫院一樣,龍吟很尴尬,“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有重要的事情。”
“好的,是什麼?”他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呃……”龍吟卻磕巴上了。她腦子裡想的是昨晚的夢,王子、畫師,好像都是同一個人……或者說,就是面前這個人。她判斷的依據是什麼?是眼睛。同一個靈魂不同的人生,但他們的眼神别無二緻。
而恰恰就是這個結論讓她坐立難安。且不說她先前誤會了般若天使說的話,還以為另一個跟自己有過前世交集的人是周苡辰。要真是周苡辰那還好,畢竟本身就是曾經的感情對象。但把井宴也拉進來……龍吟實在頭大。況且她前世還把人家給毒死了,更别提還做了那麼多羞羞的事,全是她主動……
徐出羽也好,井宴也好,為什麼理虧氣短的總是自己?
過去的自己到底是個啥樣人啊喂!
龍吟簡直理屈詞窮,隻能半吐半露:“我想跟你聊聊,呃……我就是!要開新文了!你不,不是從前就看我小說麼。為了獎勵你!我提前跟你聊一下劇情,就當是,粉絲福利!”
龍吟啊龍吟,沒想到你也有今天。還需要虛張聲勢地用重音來加強底氣。井宴聽完,認認真真瞅了她半晌,終于沒忍住低頭笑出聲。
他畢竟是演員啊,龍吟拙劣的演技實在是典型的錯誤範本,一眼穿幫。龍吟全身都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在爬,語氣也硬邦邦:“……你笑什麼?”
“抱歉……我就是有點受寵若驚。”井宴憋笑到連額頭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他能怎麼辦,當然是配合她。男人将筆電放到一旁,龍吟這才看見,他懷裡還有個兔子玩偶。
那是前幾天拍照時井宴從廣告商處順的,當時巨多的玩偶,他一眼看中這個。此刻,男人把那隻小兔子輕輕摟在懷裡,甚至還像安撫那般摸了摸她的頭。語氣也很認真:“你說,我很感興趣。”
“咳。”龍吟戰術性清嗓。底氣不足,邏輯自然也稀爛。一邊想一邊說,斷斷續續,費了好大勁才把王子和畫師的故事講完。